【298】悲劇
長滿翠綠新葉的藤蔓,如有靈性的遊蛇,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的靠近巴蛇軍。
巴蛇畢竟是在野外生存過的畜生,天生對危險很是敏感;當藤條欺身而進時,它們立馬就焦躁不安起來。吞吐口中蛇信的頻率,也快了許多。
奈何它們已被馴化,為了自己的七寸不挨鞭子,沒有騎手的指令也不敢隨意妄動。
不等巴蛇軍和他們的坐騎巴蛇們有何動作,那些無數的藤條已然纏了過來。
但凡被藤條纏住的巴蛇軍,連驚愕的叫聲都沒能發出,就被那些藤蔓上柔軟的新葉,把他們緊緊吸住包裹了起來;無論他們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
而樹葉居然分泌出可以蝕穿了他的鎧甲和皮膚的汁液,須臾間就將他們弄得千瘡百孔,鬼叫連連是便開始吸血。
隻是轉瞬間,就有十幾個率先被纏住的巴蛇軍連連嗚咽著,被這些藤蔓把他們的體魄給活生生吸成了鬼幹。
巴蛇軍的指揮官暗叫不妙,方才抽刀斬斷欺身而進的幾根藤條,轉頭就見旁邊一條巴蛇已被藤條裹了嚴嚴實實。
任由那巴蛇鱗甲堅硬,也逃不過在地上扭動不停後,依舊沒法掙脫這些藤條束縛的命運。塵埃升騰,碎石疾射間,依稀可見這條巴蛇的巨大身軀,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幹癟下去。
藤條卻不放過它,繼而收縮,纏得更緊了。
再一轉頭,又見另一邊的兩條巴蛇亦是如此。且巴蛇身上的巴蛇軍們,統統被藤蔓裹住。
“吸血樹?”老鬼眼中閃過一絲飽含殺氣的驚怒,腦中忽地想起了那個南蠻的傳說後,對手下們怒吼一聲:“掉頭,撤出山穀。”。
可已為時過晚。
山穀本就狹隘,塞下這麽多巨大的巴蛇,行動起來非常的不便不說,且兩邊峭壁上,依舊有藤蔓源源不斷的伸出,在黑暗中蠕動著朝他們襲來。
他們後方的退路上,藤蔓亦是鋪天蓋地般從黑暗中襲來,好似一道道帶著死亡氣息的綠色巨浪。
絕望和驚恐交織,在所有巴蛇軍的眼中泛起,越來越重。
而站在穀頂,憑借著夜眼俯瞰著穀中巴蛇軍,逐一被吸血樹樹藤纏住的鬼虜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目光。
他本可利用誅龍草順利逃走,但為了削弱杜子仁的軍力,便設局把巴蛇軍成功的吸引至此,利用穀中地利和吸血樹,令敵軍有來無回。
且為了讓敵軍毫無顧忌的進入穀中,他還安排了四五個羽民,帶著誅龍草香囊飛入穀中,在黑暗裏偷襲了敵軍。
因為身帶誅龍草的緣故,這支誘敵小隊也始終沒有受到吸血樹的迫害。
而他們的兩次的開槍,無疑是成功的激起了敵人的憤怒,讓他們的衝動代替了顧慮,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進了穀中,卻最終跨過了滅亡的邊緣,不明其理的擁抱了死亡。
山穀裏,依舊有嗚咽和慘叫,在閃爍著的刀光間回響開來。但相比之前,這些嗚咽和慘叫聲少了不少。
“將軍,你這一手還真是得了主公的真傳。”李好站到鬼虜身旁,搓手奉承道:“越來越無恥了啊。”。
“那是。”鬼虜麵露幾分得意,很是自豪的道:“和九幽王在一起久了,多少有些言傳身教。”。
“今晚這支巴蛇軍都得死。”頓了頓聲,他又對李好揮揮手,道:“帶著一百讙頭民兵去穀外埋伏起來,以防有漏網之魚逃脫。若是有巴蛇逃出,就用毒火神炮招呼他們。”。
“諾。”李好收起笑意,肅色一答後轉身離去……
風和日麗,春風徐徐。
玉闕城中依舊鬼來鬼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摩肩接踵,車水馬龍間,透著一派安詳與繁榮。
頭戴鬥笠,身著蓑衣的蕭石竹,帶著範錦鴻早早的出了宮,來到了玄武湖畔開始垂釣。
清澈如鏡的玄武湖上,如今依舊水鬆林立,薄霧飄渺。岸邊周遭,也開墾出了不少良田。
範錦鴻知道,難得今日可以清閑一下,不必上早朝和午朝,所以不到傍晚蕭石竹是不會回宮了。反正時間還早,於是他掃了一眼那些在不遠處的田裏埋頭耕作的農民,確定沒有危險後,也索性退到了一旁樹下的影子裏,悄然間與影子化為一體後,靠著樹幹打起盹來。
倒也不是他心大,而是這九幽國在蕭石竹和吾丘壽共同製定的《九幽法》下,治安越來越好了;全國各地幾乎都能做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別說江洋大盜,就是小偷小摸也見不到一個。
更何況蕭石竹身懷鬼神之術,普通的刺客根本進不了他的身。加上此地距離玉闕城不遠,周圍的官道上也常見騎兵巡邏,範錦鴻也安心了不少。
不知不覺間已到午時,睡得很飽的範錦鴻睜眼看看頭頂陰日,又看了看姿勢幾乎沒變過的蕭石竹,站起身來走出陰影,顯出他的體魄後,走到蕭石竹身邊占地,低頭一看魚簍,隻見方才還空空如也的魚簍,此時已經裝了一半。
“主公,收獲頗豐啊。”範錦鴻說著轉頭一看,就見官道上有兩個人魂朝著這邊緩步而來,正是國師和林聰,便又道:“國師來了。”。
“嗯,在外麵不許叫我主公,叫蕭一哥。”蕭石竹說著轉頭一看,確實見到國師他們從這邊而來,才想起了今日是林聰回報針對杜子仁,發動的以墨者墨俠襲擾南蠻各地行動情況的日子。
自從林聰回來後,也隻是掛了一個禁軍千戶的虛職,實則在暗地裏,一直和國師通力合作,在忙於此事。
兩鬼走進,在蕭石竹身邊站定後,齊齊拱手一拜。
“戰況如何?”蕭石竹瞥了一眼林聰他們,又轉頭看向停在他手中魚竿上的蜻蜓。
“鬼虜將軍連戰連捷,在敵方邊境一帶鬧了個底朝天。”國師從袖中掏出一本奏本,滔滔不絕道:“他還巧妙的利用地形,消滅了敵軍的一隻巴蛇軍;這密奏裏寫著詳細過程,請您過目。”。
蕭石竹伸手接過奏本時,林聰已接過話來,說到:“臣已假借墨翟之名,安排各洲墨者和墨俠潛入南蠻各地,正對各地杜子仁手下的將領,以及官員們進行逐一刺殺。”。
“嗯,如此一來南蠻必然大亂。”蕭石竹放下魚竿,眼中泛起點點欣喜和一絲莫名其妙的興奮:“繼而可以手段再強硬一些也無妨;比如破壞他們的軍械庫,軍糧囤積所在地等等。”。語畢,展看奏本粗略一看後,眼中欣喜更甚幾分。
“是。”林聰領命後,眼色忽現幾分黯然,道:“還有酆都的老李也傳來一個消息,蔣子文的老管家阿忠,在蔣子文被發配後不久就已魂飛魄散了。”。
經他一說,蕭石竹這才想起,半年前他確實答應蔣子文去接來阿忠出酆都。並且在第一時間就托付潛伏到了酆都的老李,暗查阿忠的消息。
本來往日瑣事很多他已經淡忘了此事;可沒想到半年後,得到的卻是這個結果。
“聽說蔣子文被發配後不久,阿忠就被趕出了鬼判殿,淪落街頭乞討為生。”林聰一頓,舔了舔微微幹裂的嘴角,繼而輕聲道:“老李多方打聽後才得知,去年冬至時,他已凍死街頭。”。
真是人走茶涼;誰能想到當年在酆都也算有點小勢力的秦廣王府官家,居然會落得這個悲劇的結局。
林聰幽幽一歎,掏出老李傳來的報告遞給蕭石竹。
蕭石竹接過一看後,微微垂首著,攥緊那張紙條冥思半晌後,擺擺手,道:“你們先回去吧,此事由我親自轉達給蔣子文。”。
語畢把鬼虜的密奏遞給範錦鴻,又道:“去一趟宮裏請蔣子文來,算便把這密奏交給天祿閣,為甲級文檔重點備案,存錄。”。
三鬼應聲後離去,蕭石竹獨坐在湖邊,繼續邊釣魚,邊思索著一會怎麽跟蔣子文說那事。
約摸一個時辰後,麵帶困惑的蔣子文跟著大步流星的範錦鴻,來到了他身邊。
“喝口水吧。”蕭石竹沒有直奔主動,而是把自己的水壺遞給滿頭大汗,麵紅耳赤的蔣子文後,瞪了一眼臉不紅氣不喘的範錦鴻,微怒道:“他是文官,你就不能走慢點嗎?”。
“是,臣下次一定注意。”範錦鴻知道蕭石竹不是有意發怒,便未在意,隻是淡然一笑後退到一邊。
“主公息怒,是小臣久未運動。”蔣子文小小的喝了一口水,趕忙為範錦鴻辯解到:“來遲了還望主公見諒。”。
“你也別為他辯解,文官走路是,本來就不如武將邁出的步子大;這和鍛煉不鍛煉全無關係。”蕭石竹語畢,忽地收起笑意,看著傻傻一笑的蔣子文頓了頓,又道:“其實叫你來,是要告訴你個不好的消息。”。
蔣子文心頭咯噔一下,眼中有一絲驚愕一閃而逝。
蕭石竹齒間,緩緩擠出幾字:“阿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