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落井下石
待蕭石竹從塔中出來時,已是明媚正午。暖暖的陰日之光,從天坑上直射而下,讓整個天坑都亮了起來。
等候多時的金剛,焦慮不安,早已恨不得衝進去;但他畢竟追隨蕭石竹左右已久,養成了良好的令行禁止的習慣,因此蕭石竹讓他等著,他就隻好乖乖的等著幹著急。
直到看到蕭石竹毫發無損出來了,還與總是滿臉冷漠的盈盈有說有笑的,金剛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出了素天居後,還沒走出多遠,金剛便好奇的問到“主公,怎麽聊這麽久?”。
“你知道隆中對嗎?”蕭石竹笑笑,反問了一句牛頭不對馬麵的話。
“知道一點。”金剛點頭到。
“方才國師跟我來了一次塔中對,比隆中對強百倍。”清風拂麵,吹開了蕭石竹臉上綻開的微笑,也令他頓時更是神清氣爽了:“諸葛亮必敗,隻因始誤於隆中對,荊州離益州千裏之遙,兩地分兵的做法看上去是高大上,聽上去也是高大上,但必然讓劉備軍團在無形中,更加失去兵力上的優勢。可以說,蜀漢衰亡的禍根也就在於這‘隆中對’。”
“這.……”金剛聽得有點糊塗,他雖身處冥界,但在很久以前聽過一些新鬼,提到有關隆中對的事跡;他記得那多數新鬼都是誇讚此計始作俑者的。怎麽到了蕭石竹嘴裏,上唇一碰下唇頓時就成了一計餿主意了呢?
不明其理的金剛,使勁撓了撓腦袋。
“但國師給我的塔中對,比諸葛厲害多了,內外兼備,井然有序。”蕭石竹轉頭瞟了一眼金剛臉上的困惑,悠悠說道:“我之所以給它取個名叫塔中對,是此計隻是比諸葛亮的隆中對好很多,但沒把突變情況考慮在內,依然不算完美。”。卻說來說去,始終都沒把盈盈與他的談話內容告訴金剛。
這讓金剛聽得更是雲山霧繞了,臉上的困惑費解越來越重。
“聽不懂了吧?聽不懂就對了。”蕭石竹望著他那呆呆傻傻的模樣笑笑,意味深長的道:“你隻要記住了,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萬事是該有所計劃沒錯,但也要學會以萬變應萬萬變。”。
語畢不再多言,快步朝前而去……
硝煙彌漫的穹冥城中,到了入夜後依舊沒能安靜下來。雖然戰鬥暫時停止了,但城中依舊一片混亂。
昔日的繁華被殘垣斷壁所取代,往日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此時充滿了悲傷的哭泣和痛苦的*。
就在下午,酆都軍忽然調來了一支飛龍兵,由數十隻飛龍坐騎組成的空騎隊,與酆都軍的其他空騎兵們一起,對穹冥城進行了大規模的空襲。
一時間,穹冥城失去了淩空飛天有勢。被酆都軍們馴服的飛龍,朝著城中不斷的噴雷吐火,騎在龍背上的酆都軍,也本著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則,朝著城中肆無忌憚的開槍開炮。
不到一刻鍾,城市邊緣便是四處起火,爆炸不斷。烈焰下箭塔斷裂了,爆炸中炮樓粉碎了。炮彈密集如雨,飛箭密集如蝗,打得遁神軍死傷慘重。
直到陰日東落,酆都軍才偃旗息鼓,退了出去。
穹冥城托黑夜的福,獲得了短暫的喘息,卻已是千瘡百孔;城中大部分地方滿是殘破的房屋,被火焰覆蓋著焦黑的梁柱,滿地的磚瓦碎片,一片狼籍。
比往日消瘦了不少,憔悴的銀靈子在城中街上便左右張望著,便緩步朝前而去;每每邁過一片片沉浸在月輝中的廢墟後,方才展開的眉頭便會再次皺緊。
無家可歸的百姓們,在失去親友和房子後,隻得和幸存者們抱在一起,為躲避夜風而卷縮在殘垣斷壁後瑟瑟發抖。
還有不少的傷員,剛剛包紮好傷口後,便靠著斷壁席地而坐,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看著這些,銀靈子眉下眼中浮現了絲絲恨意。
“快去找些衣服,棉被和食物來。”沒走幾步,他忽然駐足不前,回頭對跟在身後的官員們急聲道:“多弄些熱食,優先讓傷殘和老少吃飽。再派人暗中出城,從西部和南部各郡各城中,火速調集糧食,藥物和兵器等物資支援國都。”。
語畢仰頭望天,有點無奈的哀歎一聲。
哀聲落地時,他已認準了方向,徑直的朝著城市正中的攬月樓,快步而去。
說來攬月樓也是幸運,它本是穹冥城中最高的建築,也是城中的標誌性建築。可酆都軍空襲了一個下午,它居然還毫發無損。
進得樓中,滿臉煩躁銀靈子,二話不說順著樓梯往頂層而去。
幾個侍從本想要向他回報點事,可話才出口,充耳不聞的銀靈子已上樓而去了,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樓梯轉角處。
幾個侍從也隻好愣在原地,麵麵相覷卻沒敢追上去。
他上到頂樓,在樓梯口轉了個彎,朝著一間坐北朝南的屋室中而去。
室中擺設不多卻極其奢華,地上鋪著的是漢白玉石,頂上吊著的是翠玉天花板。
正中處擺著一張寒玉雕花圓桌,四周環著五棵寒玉雕花圓凳,頗顯雅觀;桌上擺放整齊的壺、杯和茶等物,全是用琉璃製成。
深處的嵌貝流光閣簾後,一張紫玉珊瑚屏榻挨牆而放。左右兩邊,各擺著一隻鎏金熏爐;鏤空的爐蓋下有嫋嫋青煙溢出,徐徐上升後朝著屋中四處飄去,帶起一陣異香。
銀靈子方才進屋,就屏退左右後,默然無語的他站到了麵西的窗邊,雙手推開了窗戶,帶起一陣勁風。
陣陣刺鼻的硝煙味的微涼夜風,從窗口灌入屋中。榻前的閣簾,隨風輕搖了起來。
窗外空中,掛於天際邊的湛藍色陰月,映入銀靈子眼中。清冷的月輝,灑在了他緊皺著眉頭,滿是煩躁的臉上。
敵軍長期兵臨城下,已讓銀靈子很是愁苦了,而今日的空襲,更是對穹冥城造成了極大的損失,這銀靈子胸悶難消。
他也知道,就算大羿的援軍趕來了,此城在酆都軍這支虎狼之師的麵前,也支撐不了太久了。
亡國隻是遲早的事,但他不甘心,不僅僅是因為亡國,更不甘心自己即將被酆都大帝打敗。
他已被酆都大帝壓製了數千年,這數千年來酆都大帝動不動就要錢要糧也就算了,還經常暗中挑起各個諸侯國之間的矛盾,待到戰後,酆都大帝又會抽風似得,加重雙方的歲貢幾年,美其名曰這是破壞冥界安定與和平的懲罰。
他這種做了婊子,又要樂此不疲的立牌坊的舉動,讓銀靈子很是反感。
怨恨積累過多,他終於忍無可忍而反了。他不想再被酆都大帝打壓,呼來喝去。可這一反,倒是把殺身之禍給引來了。
眼看城破在即,他必須想點什麽辦法彌補一下。
望著窗外城中,四處點起的篝火,思前想後半晌,銀靈子轉身走到門邊,開門後喊道:“來人,去傳將軍句芒過來。”。
可以話音方落,銀靈子就頓覺不妙。首先是他嗅到了樓裏空氣中散發著血腥味,其次是安靜的出奇。
敵軍兵臨城,全城軍民總動員的情況下,樓中一點嘈雜與忙亂都沒有,連腳步聲都聽不到,這不正常。
銀靈子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深吸一口氣後,對著空無人煙的樓道盡頭,淡然道:“出來吧,酆都大帝的走狗們!”。
餘音繞梁未散之時,另一個聲音從盡頭處樓梯上,緩緩傳來:“你猜錯了,我可不是酆都大帝的走狗。”。
話音剛落,一個身著黑色連帽披風的男子,站到了樓梯口,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柄短刀。
他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藏在帽子中的臉。
那是一張額上開始長皺紋的清瘦麵頰。
“墨翟?”銀靈子的眼中浮現了絲絲費解,與驚愕交織在一起,接著他便皺眉,厲聲嗬斥道:“你要幹嘛?”。
“你看不出來嗎?”墨翟一聲冷笑,道:“我都帶刀來了,你說我要幹嘛嗎?”。
“我當然要落井下石。”墨翟一聲冷哼,注視著臉色微變,隨即很快又恢複正常的銀靈子翹起嘴角:“穹冥城危在旦夕,城破在即。一旦城破,酆都軍必然將城中婦孺老少,無一例外的屠殺殆盡;我則會提前潛伏起來,等酆都軍撤離後,再暗中取代你,統治這片土地。但我知道就算城破了,你這樣的老神也逃得了.……”。
“嗬嗬,所以你要順利的完成你的計劃,我不能活著,否則你的號令如同廢紙。”墨翟話未說完,銀靈子便恍然大悟,眯眼看著墨翟,冷冷罵道:“你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不記得你走投無路時,是誰收留了你的嗎?”。
“我沒忘,但我是人魂,是趨利避害的動物,我隻會考慮自己的利益。”墨翟說著,朝前邁出一步,距離銀靈子更近了些:“你說得對,你確實不能再活著了,我為我自己必須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