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警惕
桌上燭台裏的燭火,隨著從門窗縫中吹進的晚風,輕輕的搖曳了幾下。燈芯中,也隨之發出了一聲“劈啪”輕響。
閻羅王聞言默然無語,瞪大眼睛看著也選擇了默不作聲的黑白無常;整個正堂之中忽地安靜了下來。
連他們的呼吸,都格外清晰。
“好吧,此事看來也隻好如此了。”沉默著思忖片刻後,也想不出其他好辦法來的閻羅王隻得這麽說了一句,蘊藏在他眼底深處的焦慮和緊張依舊沒有消散。
隨之,又發出一聲滿是無奈的悠長哀歎,打破了許久的寂靜。
“你就按原計劃,好好做一個忠心耿耿的閻王,往後多在暗中利用一下職權,給九幽國多撥發一些新鬼不就行了。”白無常望向閻羅王微微搖搖頭後,又提起自己的酒罐,垂首凝視著其中快要見底的酒水,強壓著內心的著急,盡量繼續保持著臉上的平靜,用平緩的語氣說道:“此事對少主來說,是一個不可躲避的劫數,我們更不好插手太多,一切都隻能靠他自己了;否則他永遠無法成長,那就別提什麽一統十洲,還冥界太平了。”。
“嗯。”閻羅王把頭一點,愣了愣神後,眼中又泛起點點擔憂,皺眉繼續道:“但我還是有點擔心鬼母,此鬼還是有些城府的;且她從不和我們主動聯絡,卻又是酆都大帝的舊日神仆,如今少主又取了她做正妻,會不會養虎為患?”。
“養什麽虎啊,她是酆都大帝當年的神仆沒錯,但也是暗暗支持老主人和老主母的。她有她不可說的難處,從不主動聯係我們,也是因為酆都大帝的探子遍布天下,才不敢貿然聯係我們;也為了保證我們的生命安全。”白無常急忙連連擺手,以堅定的口吻否定道:“加之老主人和老主母都信任她,那我們就必須信任她。而少主也選擇了她,那她就是我們的主母,不可質疑她的忠誠。”。
閻羅王不再多言,收起心中的顧慮後把頭一點後,臉上再次恢複了往日滿是嚴肅神色的凶惡模樣。
三鬼心照不宣的轉開話題,邊喝酒吃著花生米,邊聊了聊往日的工作,也聊了聊酆都城中的一些市井趣聞;正堂中時而還會傳來幾聲爭執,或是歡笑。
聊得開心了,三鬼就多喝了點,倒是把之前的焦慮和心急都拋到了腦後;直到子夜喝得盡興了,這酒局才散了。
醉醺醺的閻羅王,一搖三擺的走出小院,朝著自己的府邸,徐行而去。
白無常待他方才離去,便站到了正堂門口,一言不發的凝視著敞開的院門,凝視著閻羅王遠去的方向。
“老謝!你今天是怎麽了?”黑無常怒氣衝衝的站到了白無常的身邊,厲聲質問道:“你怎麽能出這麽一個不管不顧的主意呢?”。
“這就是磨礪,沒有磨礪他就難成大器,完成不了老主人一統十洲,開創一個與古神時代不一樣的盛世的遺願。”往日總是嘻嘻哈哈的白無常忽然不苟言笑起來,臉上盡是嚴肅;接著他把袖袍一揮,院門隨即關上,他便轉身進了正堂……
玄炎洲,玉闕城中。
蕭石竹順著那些修建在山壁上的陡峭石階,邊朝著天坑底部緩步而去,邊聽著句龍給他一一介紹著玉闕宮中的一切。
“當年這座古神行宮建成時,就是現今這個模樣,幾千年來我們都沒改建過,隻是做了適當的維修和保護。”句龍對身邊的景色指指點點,緩緩道:“宮內每個角落都有符篆加持,就算有什麽洪水地震大火等天災,宮內一切建築都能安然無恙,不會受到破壞。且宮中還有七大景,以正中處廣場上的玉樹為中心,朝南北兩方延伸而出另外六景,排列暗合天上北鬥方位。傳說此七景依然也是被古神們加持了的,在天坑上空形成一道透明的結界,把玉闕城都籠罩其中,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不過,我們都沒見過這道結界,全當傳說了。”。
說話間,一行鬼已走到了天坑底部。宮中的所有宮燈已被點亮,一切的建築在黑暗中亮了起來,變得更是通透清澈而晶瑩剔透。一磚一瓦,一梁一柱間流光溢彩。
而那些篆刻在門窗梁柱上的符篆,也在黑暗中閃爍起了藍色的幽芒。不但為天坑中的所有殿堂樓閣增添了幾分裝飾美,更是讓眼前的這些玉屋看上去更是晶瑩凝重,碧亮喜人。
於此同時,絢爛而又美麗的柔和光彩,也讓殿堂四周的曲溪絕澗與清泉水池,花草樹木,假山和石頭小徑變得多姿多彩。
與小虞山城頂,那座全是黃銅鑄造而成的宮殿相比,此地少了幾分*雄偉,多了幾分寧靜與幽雅氣氛,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蕭石竹長身而立,環視四周,將那些符篆盡收眼底之後,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萬象宮時,見到宮外台基上刻著的那些符篆,以及殿內頂上的符篆,幾乎都與眼前看到的符篆大相徑庭,頓時微微頜首,暗自在心中說到:“原來這是保護符啊。”。
想著他便抬頭,望向頭頂上空。暗中悄然運氣,把體內魂氣集聚到眼部四周經絡中去。但見本空無一物天坑上,忽然出現了一道聚而不散的薄薄紫光,向著東西南北四方延伸開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半圓體將整座天坑籠罩其中。想必這就是句龍提到的傳說中的結界吧。
紫光中又有金光閃爍,在結界上畫出點線後,構成一個個奇特的符篆,以及星辰、靈獸和八卦等圖紋;遊走於紫光之中,環著結界流轉不息。
再次低頭,又見宮中有七道紫氣衝天而起,注入結界之中。為空中那道紫光,源源不絕的提供著能量。
蕭石竹自從上次與盈盈一戰後,感知力也在無形中有所提升,他現在已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七道紫氣中,蘊含著強大的自然之力,與他體內的玄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蕭石竹驚愕之餘暗暗竊喜,好在沒有當初強攻此城,而共工父子又在此戰中,因急攻進切而輕敵,不假思索的出城迎敵。否則蕭家軍的火炮槍械再先進十倍,根本沒法突破這層強大的結界。而結界內的鬼,卻可以把弓箭等物從中輕而易舉的射出,那蕭家軍必然死傷慘重。
想到此,他暗暗收魂氣回丹田後,又移動目光左右一掃,但見紫光紫氣已然從他眼中消失不見了。
而此地的建築裝飾也極為獨特;雕梁畫棟飛簷翹角上,雕畫而出的不是龍鳳龜鶴,也不是仙草瓊花,而是各式各樣的怪蛇。
就連每座殿堂門前兩邊擺著的,也不是石獅子石麒麟,更不是青龍玄武等物,而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首蛇身的石雕。
蕭石竹想起句龍和共工的外形便是嘿嘿一笑,回頭看向句龍,道:“你和你老爸很是自戀啊,把宮裏的裝飾都做成了自己外形的模樣。”。
“這話……”句龍愣愣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的裝飾雕塑,頓時恍然大悟,笑道:“這可不是我和我父親的外形,而是古神氏族的華胥氏族的兩個首領,女媧娘娘和伏羲大帝。”。
“爸媽?”蕭石竹在心裏,暗自說了一句後,默默地注視著那些石像,心中反而突生一股親切感。
“這座宮殿,便是二位古神督造的,也是他們當年的行宮。而共工國的一代的聖女,正是這二位古神的神仆。”句龍頓了頓聲,繼續給蕭石竹解說道:“出於對二位鬼神的敬重,酆都大帝統治冥界後,也沒動過這宮裏的一草一木。”。
蕭石竹隻是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倒是長琴留下的,平日話不多的長山,卻在聞言後重重一哼,冷冷道:“什麽敬重啊?就是他酆都大帝碰不了這行宮;據說傳說裏的那道結界,是專門用來克製酆都大帝的。”。
蕭石竹與其他諸鬼聞言後,把眉頭齊齊微微一皺。
誰都知道,在酆都大帝的恐怖統治下,沒鬼敢明目張膽的在公眾場合下說他的壞話。但長山卻說了,當著諸鬼的麵不說,還說得那麽的理直氣壯而義憤填膺,好似酆都大帝與他有奪妻之恨,殺父之仇一般。
而長山這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言行,自然引起了蕭石竹的警惕。
長山不是心懷天下之鬼,能在這種時間突然冒失的說出一句怨恨十足的衝動之言,那隻能說明兩件事。
其一此鬼有點心機和城府的,其二是他有著什麽陰謀。
蕭石竹掌心不禁直冒冷汗;這麽一個有城府的鬼待在他身邊時日不短了,他居然今天才注意到。
蕭石竹以酆都大帝為線索,腦中飛速思索著所有的可能,最後猛然回想起辰若,想起了她之前的身份後,再結合起剛才長山的語氣以及他說得內容,便猜到了長山的真實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