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芳魂消逝夜未央
夜涼如水,沉暗無盡頭,夜未央,月清冷,灑落一地霜華。山色沉寂,黑黝黝如蟄伏的怪獸,一直延伸到遠處,模糊不清橫無邊際。
一聲驚雷,破了夜的寂靜,久久回蕩在耳邊。
魂魄依稀無顏色,撞金伐鼓下城關。殺聲震天鐵蹄飛,異族戰火紅軍州。
遠處的天空,沉暗的夜忽然變成了紅色,宛如一抹紅霞,詭異而血腥,如此深夜,夜空怎麽會有紅霞。
藍色帳幔透出天空般的純淨,精工繡製的大團牡丹,朵朵盛開在殷紅的錦被上。
雕花木床,玉鉤如殘月將帳幔高高挑起,紅色的錦被,不知是被鮮血所染紅,或者本來就如此的紅。
一隻手露在紅色的錦被外,蒼白如凋謝的梨花,看不出一絲血色,恰如她慘白如紙的嬌靨,似被風雨從枝頭打落的花瓣,尚餘存難言的稚嫩俏麗,憔悴如斯。
如雲秀發垂落,映出雪白巴掌大小的臉龐,修長睫毛微微抖動,似不甘心就如此去了。
“準備後事吧,小姐走了!”
“妹妹,妹妹你醒醒啊,我們該怎麽辦?”
後宅的床榻上,有濃鬱的藥香,秀發垂落在床鋪上,一張俏麗的小臉蒼白如即將凋謝的梨花般。
床榻的邊上,一個少年緊緊地抓住少女的手,低聲抽泣,身體在輕輕地顫抖。
“妹妹,要是軍州被攻破,我們一定會被殺死的!”
少女靜靜地躺在床榻上,一聲不響。
“管家,敵人攻上城牆了,恐怕軍州守不住了。”
門外,傳來輕聲的聲音,緊閉的門扉卻沒有打開。
管家眼睛中滿是憂色,臉上沒有絲毫波動,淡淡地道:“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軍州最後是守不住的。
“妹妹你不能死……”
少年淚水肆意橫流,用力握住少女的手,入手帶著一抹涼意,少女唇色青白。
管家抱住少年歎氣:“少將軍,小姐去了,讓她安靜的休息吧。”
“軍州能守住嗎?”
“少將軍不必操心這些事,去收拾一下,小人帶少將軍去其他地方。”
“不,我不走,我哪裏都不去。”
少年畏縮地縮了縮身體:“妹妹就是被城中的暴民給殺死的,我留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那不是暴民,而是偷偷潛伏在軍州城中的奸細,少將軍你聽話,跟小人走吧。”
何意搖搖頭,為何將軍的兒子竟然如此柔弱?全不像是赫赫有名邊城將軍的公子,倒是小姐,頗有將軍的風采。
明知軍州被攻破是早晚之事,赫連山又不願意束手就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何意起身把少年抱了起來,一條空蕩蕩的袖子飄蕩,竟然隻有一條手臂。獨臂抱著少年起來,絲毫不費力。
“妹妹!不好了,妹妹她……”
少年大驚失色:“意伯,意伯,妹妹她,妹妹她……”
他氣喘籲籲,臉上滿是恐懼之色,手指顫抖著指向床榻,身體不停地哆嗦。
管家何意回頭向床榻上看了過去,頓時呆滯,滿臉震驚地看著床榻上的少女。
床榻上,一滴晶瑩凝結在失色花瓣般修長睫毛上,她的睫毛不停地抖動,少女抬手拭去唇邊的血痕,忽然睜開眼睛。
“水……”
一聲極低的呢喃,從床榻上傳了出來,何意驀然瞪大眼睛向床榻上看了過去。
“小姐,小姐……”
何意一把握住床榻上少女的手腕,再把手放到少女的口鼻之間,目中有淚,詫異的臉上忽然現出狂喜之色。
“小姐,小姐沒有死!”
“意伯……”
少年逡巡著一路後退了幾步,不敢走過去,用手緊緊地抓住門框,泫然欲泣看著何意。
“少將軍,小姐沒有死,沒有死!”
“你看,小姐沒有死!”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秀美的臉上滿是淚痕,大瞪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床榻上睜開眼睛的少女。
過了片刻,少年才開口問道:“妹妹真的沒有死嗎?”
“小姐,小姐,你回答小人。”
剛才,他明明摸到赫連曼秋已經沒有了脈搏,口鼻之間也沒有了呼吸,路神醫也說小姐亡故,怎麽可能?
何意常年在沙場打滾,在死人堆裏鑽來鑽去,若不是缺了一條手臂,也不會閑在守備府做了一個管家,他自信不會看錯。
“水,好渴!”
“啊!”
她從床榻上一下子睜開眼睛,大瞪著眼睛茫然四顧。
好陌生的地方,古色古香散發出悠遠氣息,紫檀色的家具,糊著窗紙的雕花窗欞,房間中的擺設全部是木製,飄蕩著古樸的味道。
“我一定是在做夢,對了,一定是在做夢。”
剛剛想坐起便重新倒了下去,喘息著閉上眼睛,身上的劇痛,不像是在做夢,什麽都可以假,劇痛不會是假。
“小姐,你怎麽樣?”
何意大喜,疾步走到床榻前,放下懷中的赫連擎宇,手指搭在赫連曼秋的脈腕上。
她心跳有些快,呼吸有些急促,臉上略微有了顏色,雖然閉著眼睛,但是呼吸尚算是平穩,雙頰也不再那般蒼白,唇上有了些微血色。
“小姐,你感覺如何?”
“小姐?”
被問了好幾句句,這個有特殊含義的詞入耳,感覺如此不舒服。
重新睜開眼睛,火燒火燎的疼痛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實。
記得之前在執行任務,墨白的身體飛起,鮮血濺出,落在她的身上,唯有他慘白毫無血色的臉,帶著一抹笑意,最後留下一個深情憂傷的眼神,向她伸出手,就那樣去了。
心驀然抽痛起來,墨白死了,就死在她的麵前!
她也死了嗎?
疼痛在全身蔓延,沒有死啊,原來死也一件艱難的事情。
如果她沒有死,這裏是什麽地方?這些人是誰?
她在心中問自己:“這裏是什麽地方?這個身體是誰?穿越了嗎?我為什麽受傷?處於什麽情況中?是被虐,還是被害?是……”
是陰謀嗎?
入目,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深深的皺褶和傷痕仿佛刀刻斧鑿的痕跡,細細看上去,有好幾道傷疤,還有深深的皺紋,刀刻一般,對她露出微笑,那笑容猙獰恐怖如來自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