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不罵閨女
早在胡霽色他們過來之前,羅大人就派人通知了剛回到官驛休息的胡豐年。
此刻他見著渾身是血的胡霽色,也隻是道:“有沒有受傷?”
“一丁點兒都沒有。”胡霽色道。
胡豐年點點頭。
對胡霽色能做到捅人三十多刀還驗出個輕傷,他起初是有些驚訝。但想起家裏那些醫書裏,也有收集關於非常詳細的人體穴位圖,她或許看過也不一定。
“下次不可這樣了。”他道。
剛進門的楊正聽到這個都要瘋了,連忙道:“哎,爹,這樣不行啊!她這拿刀的名聲都傳出去了,您可不能再縱著了!”
胡豐年道:“你先出去,我們倆有幾句話要說。”
楊正:“???”
胡豐年頭也沒有抬:“讓你先出去。”
行吧。
楊正歎了一聲,走出去關上了門。
胡豐年這才問胡霽色:“臉好了嗎?”
胡霽色點點頭,摘下了帷帽。
“爹知道你替你師叔鳴不平,也知道你委屈。可,閨女啊,你的雙手,是救人的手,不是殺人的手。”
胡霽色覺得眼睛有些發酸,道:“爹,我也不想,我也隻想救人,不想殺人。可他們要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他們通通都毒死!”
若是一般父母聽到兒女這麽說,大約要大驚失色。
可胡豐年隻是有些無奈地望著她,眼神中充滿的不是惶恐和憤怒,而是憐惜。
這個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可他甚至比孩子的生母更明白她。
她溫良卻驕傲,從不願意仗藝欺人。
雖然他這個做父親的從未教過她,可她作為大夫的自尊心比誰都強。
“霽色,這世上若是有人可以殺人於無形,那必定就是我們做大夫的。可有個道理你要明白,殺人的大夫,心境往往會發生改變。”
當你殺過人,你不再敬畏生命,在你全力搶救一個瀕死之人的時候,你是否還能如往常那般全力以赴?
若是有了這樣的心魔,對她這樣天資卓絕又十分驕傲的大夫來說,是相當致命的。
“爹的意思,不是大夫不能殺人,更不是要任人揉搓。隻是,希望你在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可以慎而重之。”
歸根到底,他說這些話,不是衛道,更不是指責。一是愛惜這樣的杏林之才,二是疼惜自己的閨女。
胡霽色猛地癱坐在了椅子裏,原本是想要流淚的,聽他說了這些,那眼淚倒突然止住了。
一時之間她如同大夢初醒那般,舒出了一口好長好長的氣。
她怔了一會兒,然後道:“我聽白傲天說,以白家做事的習慣,恐怕是想要將師叔入罪,然後逼迫你們二人妥協。”
從一開始她就想錯了,她以為人家至少會先邀請,利誘,然後才是威脅。
可人家也沒有那麽多戲要唱,下手也是快狠準,打算直接威逼。
“現在是師叔,接下來會是您。等你們惶恐不安時,再拋出誘餌。若您和師叔還是寧死不屈,他就會對我們家裏人下手”,胡霽色低聲道,“當年,他們就是這麽對老師祖的。”
老師祖就是胡豐年的師父。
隻不過到了後來,老先生的親人相繼離世,在這世上孑然一身,他又不怕死,再沒有什麽可以威脅他了。
這家人都是裝人的畜生,活該如同被詛咒那般世代承受病痛之苦!
“白傲天說的是實話?”胡豐年問。
胡霽色道:“莫氏也認了,是京城來的貴人叫她做的。”
於是胡豐年沉默了,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才喃喃道:“難怪你這麽生氣……”
胡霽色道:“爹,那白大人已經醒了嗎?”
胡豐年點點頭,道:“精神尚可。”
“我想給他下毒。”胡霽色道。
出乎意料的,胡豐年並沒有覺得驚訝。
他道:“你好好說說。”
“這件事據說是他們家族的秘辛,恐怕不會讓旁人知道。他醒著,才謀劃了這一切。我想著,若是把他藥倒,沒有人來謀劃了,他也得先用大夫救命。”
胡豐年皺眉,道:“若都是姓白,老的不良,小的未必不是一肚子壞水。若是白傲天教的,怕不妥當。”
“倒不是他教的,我們也沒有談到這兒。他就是提醒我,白聖儒遲早對我們家的人下手。”
其實當時還是嘲諷的意味多,更有一種看好戲的心態。
實際上,若不是胡霽色拿話激他,他這些話或許也不能說。
胡豐年道:“如今他們驗藥都很嚴,而且,百密終有一疏,若是叫查出來,我們亦無退路。”
胡霽色低聲道:“不會查出來的。爹,他們全家因為體質原因,都是強發的疤痕性體…… ”
她把白傲天那個特殊體質的說了。
“對了,咱們把他們家的老底掀了,白聖儒自己知道嗎?”胡霽色突然想了起來。
胡豐年搖搖頭:“都知道輕重。”
“那,您引我去見他。”胡霽色道。
胡豐年笑了,道:“你真當這世上隻你一個能幹人了?”
胡霽色愣了愣。
“若是要下藥,不一定要讓他吃下去”,胡豐年站了起來,道,“本不該教你這些的,不過……你看著學吧。”
他開了藥方,命驛使抓藥。
這樣,藥物都從衙門的人手裏過了,誰也不會懷疑。
藥汁煮滾,他將自己的一條腰帶扔了進去。
胡豐年道:“你看好火,我去一趟衙門。”
胡霽色抬起頭道:“要熬多久?”
“熬到我回來為止。”
便是有人進來瞧見了也不打緊,她不過是在燉藥罷了。
胡豐年出門之後,就對一直等在外頭的楊正道:“領我去瞧瞧傷者。”
看楊正似乎有點受驚,他補充道:“到底是霽色不對,我去給人家瞧瞧傷。”
楊正從剛才開始就像個沒有靈魂的人,此時聽了簡直就要喜極而泣。
說到底,老嶽父還是明事理的啊!
他連忙道:“您不用擔心,大夫說了,她那都是皮外傷……”
“我擔心她做什麽?霽色下手難道還沒有準頭?不是說了三十六刀刀刀不致命嗎?”沒等他說完,胡豐年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