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莫要添亂
胡霽色在沈引家的別院過了一天一夜,有昆侖奴守著,果然沒有人能進來。
約好上堂那日,沈引親自帶了馬車來接她過堂。
“既然是受了傷,便不能騎馬去,樣子少不得要做一下的。”沈引道。
胡霽色道:“不慌。我昨個兒聽你的意思,是想直接帶我去銷案?”
“是這個意思”,沈引有點擔心,“姑奶奶,這才一晚上功夫,你不會又改了主意吧?”
胡霽色皺眉,道:“銷案又怎麽樣?這次讓我走了,那也是我賴過去的。等我回了鄉下去,他們遲早還是要把我逮回來的。也可憐了苦主,剛經曆喪夫之痛,恐又有被人欺騙之悲。”
沈引道:“這時候你自然應當顧全大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胡霽色笑了笑,道:“我隻怕這青山壓根就留不住。”
沈引奇道:“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有人要縱火燒山。”
沈引:“……”
“今早升堂,我先不去,你去把你給我請的狀師叫來,我想跟他合計合計。”胡霽色笑道。
沈引皺眉道:“你說不去就不去啊!這都快升堂了。”
“我不管,你去給我想辦法。”胡霽色道。
沈引無奈地道:“你說你也不能想到一出是一出……”
“我這可不是剛想的”,胡霽色抬頭看著他,個子雖小,氣勢卻不弱,“沈引,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
沈引心裏頓時打了個突,道:“我想幹什麽?我想保你啊!”
“你自是想保我,我當謝你。不過你隻想保我命,保我安。隻要我全須全尾,你就算功成身退。但有時候,有些事情比我是不是全須全尾更重要。若是想把這件事全都給按下去,就爛在我家裏,那是想也不想要!”
她說的義正言辭,絕不容反駁的模樣,似乎是在告訴沈引,這事兒絕不能就這麽私了。
沈引被她說的確實有些心虛。
他確實是想把這件事先按下去,說的難聽一點就是先爛在胡家。接下來,他倒還有他自己的打算。
但無奈現在這胡家的小姑奶奶不肯配合……
他臉色變了好幾變,最終道:“姑奶奶,這杏林商會樹大根深,你憑一己之力,是撬不動的。”
胡霽色笑了笑,道:“那總不能不戰而退,我總得上堂去瞧瞧。”
行吧。
……
當天下午,此案重審。
縣衙主座上坐著的,是這潯陽知縣羅大人。
隻不過在他的右手邊,聽審的便是一身材發福得十分嚴重,約莫有個兩百五十斤往上,滿臉紅光的胖子。
這人便是這潯陽知府陸大人,也就是俗稱的潯陽府台大人,為從四品官員,是羅大人的直轄上司。
搞笑的是,他身邊坐著的,是一身珠光寶氣的沈夫人。據說,她今天是代表杏林商會來旁聽的。
她的身份就有點類似杏林商會的榮譽主席之類的吧……反正像她這種豪門潑婦,左右都有理。
羅大人在這二位的監督下審案,壓力也很大。
他一拍驚堂木,道:“苦主可在?”
端氏連忙上前,紅著眼眶,道:“民婦在。”
羅大人道:“你丈夫宋鐵,半月前因病生故,你狀訴此乃因胡氏堂大夫誤診害命,可是如此?”
“是…… ”
“大人!草民有一言!”
這時候,站在胡霽色身邊那個身材瘦高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胡霽色和端氏跪在一起,此時就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此人便是沈引給她請來的金牌狀師,金為然。
“金狀師請講。”
金狀師道:“大人剛說到是誤診,草民覺得不妥當。無論是仵作驗屍的結果,還是苦主先夫在其他藥房開具的藥方,都證實,死者生前得的是蟲疫。胡氏堂的大夫看診,一應筆記都有,也說明是蟲疫,怎麽會是誤診呢?”
才到這兒,沈夫人就已經坐不住了,道:“誰知道她是不是後來胡寫的筆記!”
金狀師笑了笑,道:“夫人是杏林商會的代表?”
沈夫人倨傲地道:“不錯。”
金狀師道:“胡氏堂的筆記,都是按照日子來寫的,書寫的時候,苦主端氏也在場。甚至不用旁人做證,端氏就可以作證。”
沈夫人冷笑,道:“她便是看見這小胡大夫寫,又哪裏知道寫的是什麽。”
她的語氣充滿了輕蔑,都是因為這個時代識字的女子不多。
就是她這種家裏請了私學的,她家的幾個女兒也都是三天打魚兩頭曬網,沒把學這些當成一回事。
金狀師看向端氏,道:“您可以作證嗎?”
端氏點點頭,道:“我識字,看著她寫的蟲疫。不是誤診。”
沈夫人立刻一拍桌子,道:“你撒謊!”
這下連金狀師都愣了愣。
坐在她身邊的陸知府輕咳了一聲。
羅大人也用不滿的眼神看著她。
沈夫人倒不覺得有什麽,反而非常篤定地道:“我說她撒謊,一介民婦,怎麽會識字!”
端氏急了,道:“我雖是個民婦,可我爹是讀過幾年書的,也教過我們認字。”
金狀師就笑著插了進來,道:“夫人啊,您別激動啊。端氏是苦主,是她告了胡氏堂,又怎麽會幫胡氏堂做假證呢?”
沈夫人正想說什麽,結果被胡霽色打斷了。
胡霽色道:“這案子到底誰來審?我倒是糊塗了。金狀師,我不懂律法,但這婦人一直在這兒咆哮公堂,可有法可依?”
金狀師還沒開口說話,沈夫人就已經開始獅子吼。
“你好大的膽子!區區犯婦,還敢在這裏大放厥詞!身上背著人命案子,也能麵不改色心不跳,你這毒婦到底是一副什麽樣的心腸!”
胡霽色吃驚地笑了起來,道:“我是不是背著人命案子,沈夫人最明白不過。我救了你沈家那麽多人,莫說你那小姑子,你家那下人,就是沈夫人你自己,染上鬼蟲,也是我們老胡家治的!知恩不報,反而落井下石,你又是什麽心腸!”
她一下說出她救過沈夫人的命,不禁人人側目。
沈夫人雖然氣沈引給她請了狀師,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她這話。
最終她隻道:“恩情歸恩情,律法歸律法,我不會因為你的所謂恩情,就無視這大夏律法,偏幫於你!”
胡霽色笑了笑,道:“不求沈夫人記恩,隻請沈夫人安安靜靜聽審,莫要添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