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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仿佛是依靠

  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打算在沈家住幾天,麗婉自是喜不自禁,問她在自己院裏給她收拾出一個屋子來行不行。


  胡霽色想了想之後還是說不星,還是得在新建的藥房附近找個屋。


  麗婉自是去給她收拾了。


  一刻鍾的功夫不過眨眼就過,胡霽色去檢查過,沒有過敏,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沈引問:“接下來要不是能立刻配藥了?”


  胡霽色坐在病榻前,隻說:“你讓我再想想。”


  沈引急道:“老藥沒用,新藥你試了卻又不給用,豈不是就要斷藥了?先前隻說減了藥,就已經拖得這樣子,眼下無藥可用,豈不是要她的命嗎!”


  胡霽色隻聽他吼完了,才道:“用藥是為了治病,不是為了害命。她眼下數症齊發,我得斟酌一下。”


  沈引很想說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去找你爹。


  話都到了喉嚨口,卻也隻能先咽了回去。


  胡霽色走到屋裏的桌旁坐下,命人拿來紙筆,不停地寫寫畫畫,卻也是一言不發,看起來很是有些嚇人。


  沈引等了半晌,最終還是歎了一聲,從那屋子裏退了出去。


  ……


  胡霽色在桌前寫寫畫畫半晌,把藥物副作用,可能出現的新並發症等等都羅列了出來。


  沈如絹的身體現在已經是猶如走鋼絲一般脆弱,實在經不起再一次的差錯了。


  她試著配了好幾個治療方案,最終多少都有些副作用。


  兩害取其輕,她又取不出來。


  最終這方子撕了寫,寫了撕。


  裏屋,沈如絹已經睡下了,而且睡得很死。


  胡霽色恍惚回過神,看著自己丟了一地的紙團,長出了一口氣。


  “霽色。”江月白在門外道。


  胡霽色回過神,連忙答應了一聲。


  江月白道:“你要不要出來透透氣?”


  胡霽色愣了愣,然後連忙站了起來,道:“好,我這就出來。”


  她走過去打開門,江月白看到她的樣子,倒是愣了愣。


  胡霽色愣愣道:“怎麽了?”


  江月白笑了笑,眼神很溫和:“怎麽那麽大的人了,寫個字還弄的一臉墨?”


  胡霽色連忙抬手胡亂擦了擦。


  突然臉上一熱,他不知道怎麽想的,竟也不避諱,用大拇指給她把下巴上那一點墨汁擦了去。


  “人都遣散了,我陪你在院子裏走走吧?”


  胡霽色有點顧慮,扭頭看了一眼:“總不會把病人一個人留在這裏。”


  “過會兒七姨娘會過來的。”


  胡霽色聽他這麽說,也確實想要在園子裏轉悠轉悠透透氣。


  她心裏煩,但看著江月白,心裏又冷靜了些。


  跟著他在花園裏轉了轉,她把自己內心的擔憂和盤托出。


  “要不要找你爹來商量商量?”江月白問她。


  “村裏現在離不得人,我爺也在用新藥”,胡霽色無奈地道,“而且找了我爹來也趕不及了。今天之內必須要定下方子的,不能真的就讓她這麽斷一天。”


  胡豐年從村裏趕過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真到了這,也來不及談什麽了。


  “那你就選一個,不要怕”,江月白道,“我相信你的判斷。”


  胡霽色嗤笑了一聲,道:“相信我?你看我這才做了多久的大夫?”


  確切的說,應該是這才做了多久的中醫啊。


  江月白想了想,道:“我說個故事給你聽。”


  “嗯?”


  他說的一件宮圍舊事。


  “我的一個姑姑…… ”他頓了頓,道,“就是前朝的昌平公主。因是嫡長,又是第一個孩子,受盡寵愛。可她活了十八歲,便歿了。”


  胡霽色愣了愣。


  他以前說起家事,都是用“父親”,“母親”之類的替代,從來沒有戳破過家室。


  像現在直接說起姑姑是公主,真真是頭一回。


  她微微偏過頭看著她,心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雖說早就知道了是怎麽回事,但如今聽他突然說起來,不知道為什麽還像是樹葉縫隙裏透下來,打在他臉上的光斑那般夢幻。


  “怎麽歿的呢?”胡霽色小聲問。


  江月白低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索性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這樣一來,就莫名讓人有了一種安全感。


  “前頭的事情,我也隻是聽說,聽了以後其實也不大明白。她生病前一日,做了個噩夢,之後便一病不起。”


  最得寵的長公主突然病重,宮裏的太醫自然都急得團團轉。


  公主千金之軀,上頭又一直在施壓,太醫們都是提著腦袋在給公主看病。


  用藥自是天大的難事,重了怕用壞,輕了怕無效。


  如此折騰了有個把月,把一個好好的公主折騰得病入膏肓,儼然是不行了。


  胡霽色非常吃驚,道:“當隻是夜驚盜汗,身子虛弱,隻要安神寧氣,養養便好?”


  為什麽竟能把一個金枝玉葉給拖死?


  江月白道:“正是如此。後來,那群太醫想了個法子。”


  他們為了脫罪,在公主彌留之際,商量出了一個計策。


  就是集體商量,收集了幾味恐怕是舉國難找的奇藥,說是公主隻要吃了這藥便能好。


  目的,不過是為了把公主的死因推到找不到藥上。


  “隻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後來事情還是叫查了出來。先皇震怒,太醫院二十幾顆腦袋落了地。”江月白道。


  胡霽色想了許久,最終道:“這些人,看病已經不是靠醫術了,靠的是權術。”


  江月白道:“正是如此。”


  胡霽色突然停了下來,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


  “怎麽……”江月白剛想問。


  沒有一點點防備,一顆小腦袋突然靠在了他懷裏。


  “其實一邊聽你說,我一邊在心裏選好了方子。我待會兒就回去給用了。”她輕聲道。


  江月白伸手抱了她,笑道:“我最愛你勇而無畏,既然治疾,就專心治疾。她已經性命垂危,左右一博的事。”


  雖她不是為權,可確實現在她的心情也太過複雜,以至於優柔寡斷。


  其實這種事,狠狠心還是能做到的。


  恨隻恨,這病實在太漫長,太磨人。沈家已經經曆過太多次希望和失望的反複輪回,她素來自詡專業,可現在也被病人家屬影響。


  她真的很怕這一手藥下去,還是不行。


  “嗯,回去我就把方子定了。”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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