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許你未來
隔天一早,小藥房沒人,胡霽色和江月白商量過這件事,江月白也歎了一聲。
“羅大人還是太老實了點,玩不過這些奸商。”
胡霽色覺得他的角度有些奇怪,倒是笑了笑,道:“羅大人是個好官。”
“嗯,假以時日的磨礪,也是可以造福一方。”
胡霽色想了想,道:“沈引這次肯出錢,我還蠻驚訝的。”
雖然打了幾次交道,在家裏這位也是愛護妹妹的好兄長,可也看得出來,確實是個城府很深的人物。
之前那次,在他的宴席上,有人給江月白下了藥,可他竟然能全身而退,把責任撇得幹幹淨淨,就足見他不簡單。
江月白冷嗤了一聲,道:“不過是背後出些錢,出麵的是你們家,主張的是羅大人,於他橫豎是進可攻退可守,他有什麽不樂意的?再說,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若這事兒效果好,他可以博得一個好名聲。若效果不好,他也沒什麽損失。
胡霽色聽了就皺眉道:“他可是潯陽首富啊,這點小事都算計得這麽清楚,我也是服氣的。”
江月白道:“正是因為他事事都算計得清楚,所以他才是首富。”
胡霽色笑了笑,但眉宇之間總有些憂慮。
眼下事多,但她並不怕,無非就是按部就班地去處理。
真正讓她心頭憂慮的,是江月白那頭的事。
頭天晚上她從外頭回來的時候,分明聽見厲竹山在找他吵架。
轉頭在她跟前兒,他又像是沒事人一樣。
胡霽色知道應該相信他的判斷,可真的很難不擔心…… 他會不會像厲竹山說的那樣,“色令智昏,連命都不要了”。
畢竟他那麽年輕啊,萬一,他這次判斷錯了呢?
但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手上突然一熱。
她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江月白笑道:“你怎麽一著急就開始咬指頭?”
胡霽色這才發現,她確實下意識地一直在咬另一隻手的小指頭。
“沒事的,霽色”,他溫聲安撫,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麽。”
胡霽色問:“那,你在做什麽?”
“陪你治疫”,他的笑容使人沉靜,“我在盡我所能許你未來。”
胡霽色愣住。
這是他第一次,說起未來。
……
為了全力治疫,胡霽色忍痛讓別院停工,不再接單,把人手都投入到了黃花蒿的種植和鬼麻草籽的采集中。
胡豐年也沒想到女兒會這麽拚,私下倒也問她:“金掌櫃那沒問題嗎?”
“有問題也沒辦法,這生意若是做不了了,咱們在城中有鋪,每年收租也是一筆收入,還不用這麽辛苦。再說,現在蟲疫蔓延,誰還有心思倒騰這胭脂水粉的?”
她這樣說,胡豐年也就這樣聽了。
金掌櫃後來確實為這個事情來村裏吵過,村裏人都聽見了。
他說的是:“上千兩銀子你不掙,潯陽城第一手藝人你不當,你在這裏倒騰這些不值錢的破草藥!”
到了這時候他們才能胡霽色那個小作坊能掙那麽多錢。
胡霽色隻能一再給金掌櫃道歉,確實是她放了人家鴿子毀了約。
她最近還爽約了一個單子,她請求可以賠錢,或者她可以把最值錢的烏雲鬢的方子送給金掌櫃算是賠償。
金掌櫃全都拒絕了。
他對胡霽色道:“我是看在江二公子和沈爺的份上才放過你這一次,不然名淑齋鐵定要告到你傾家蕩產。這次的事兒了了以後我們再談這個事兒!”
胡霽色送了他出去,心中並不覺得僥幸。
金掌櫃或許是個和善的人,可他畢竟要為所有名淑齋分鋪利益負責。
現在他們做出的讓步,胡霽色有預感她以後必須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來償還。
金掌櫃怒氣衝衝地上了馬車走了。
胡霽色隻能站在那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馬車走遠。
等她回過神,她扭頭看到來找她的小張氏和明氏薑氏等人,有些無奈地歎了一聲。
薑氏有點激動,道:“霽色啊,那生意不做是不是太可惜了!其實也是能顧得過來的!”
前陣子蟲疫還沒有爆發的時候,村裏有很多婦人都在她家別院做零工。
胡霽色也很大方,工錢都是當日結算。
她們私下也討論過,胡霽色做這個到底能掙多少錢,可萬萬沒想到這麽多……
就這麽停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畢竟得病的人也不算太多。
胡霽色抿了一下唇,道:“嬸子,錢是掙不完的。可是咱們村如果不盡快大量種植鬼麻,染疫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她說的沒錯,胡家村正是因為警覺,犧牲了部分農耕,以最快的速度建好了全片以鬼麻為材料的防護網,才在後來鬼蟲大規模爆發的時候幸免於難。
小張氏走過來,道:“我爹也說了,現在全村最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全力種植鬼麻。霽色,你們家虧了這麽大,我……我們心裏了過意不去。”
她有點說不下去了,說那些空的漂亮話沒什麽用,但確實也沒法補償人家的損失了。
胡霽色道:“我們家也是胡家人的人,也是肉體凡胎的人。做了這麽多年大夫,我最明白的就是,生死麵前無大事。”
小張氏愣了一下,道:“什麽叫做了那麽多年大夫?”
胡霽色睿智了一秒瞬間又懵逼,她愣了一下,道:“我是說,看了我做了那麽多年的大夫。”
小張氏拍了拍她的肩膀,沒再多說什麽。
有了胡家做表率,村裏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顧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江月白為全村規劃了一條最好的鬼麻木種植路線,被圈進路線裏的田畝人家大多都很配合,在最短的時間內鏟了春耕播下去的莊稼。
這事兒即使是到後來想起來,胡霽色都依然會覺得不可思議。
大約還是要歸功於老村長多年來在這村中的威望,這事兒根本不可能達成。
……
老胡頭年紀大了,身子因為常年勞作,傷損得十分厲害,加上他嗜抽大煙,身體本來就十分虛弱。
用藥十天,並發症不斷出現,胡豐年憂心到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