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交換心意
那天晚上胡霽色睡得挺早,也不知道胡豐年什麽時候把那兩尊神給送走的。
這幾天在外頭,本還不覺得什麽,一回到自家寬敞的大炕,那才覺得真真是舒服透了。
她原本有點輕微的潔癖,一天不洗澡都難受。可在城裏的時候不方便,隻是草草擦洗,原本想著回來洗個痛快的,結果沒想到竟然也沒顧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神清氣爽地去泡了個痛快。
那時候胡麥田已經帶著豆子進了城,胡豐年給找的車夫。
江月白進來的時候又看到她戴著個毛茸茸的帽子,一手拿著書,一手抓著桌子上的零嘴兒,逍遙得不得了。
他頗有些無奈:“你就不怕有人上門?”
“那我能咋辦?這頭發一時半會兒也幹不了”,胡霽色突然興致勃勃地道,“我還想做這個帽子賣呢。”
江月白抬頭看了一眼,覺得自己也不知道該誇還是該攔。
“你爹我叔,可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在村裏四處盤查尋蟲。”
胡霽色道:“草爬子這村裏肯定有,我爹應該是去盤人的,看看有沒有人像是染上了初期症狀。”
江月白坐在她對麵,一時之間眉頭緊鎖。
胡霽色愣了愣,放下書本,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就算有疫情,也是可控的。”
江月白抬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沒…… 潯陽人命好,我不是很擔心。”
“你不是擔心朝廷會派人過來?”胡霽色主動拉住他的手,道。
江月白沉默了一會兒,道:“於我不是什麽大事。”
他們兄弟倆逃避親爹的追殺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
他總不能帶著她一起亡命天涯。
昨天回到家,厲竹山問起這事兒,問他是不是應該撤退了。
要是按照以前,江月白是非常謹慎的。在一個地方呆久了,隻要一露出危險的苗頭,他馬上就會拖家帶口地轉移。
這也是厲竹山最佩服他的地方,偌大一個朝廷竟無能人,被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郎給耍得團團轉。
跟了他幾年,厲竹山也隱隱知道,這時候的信號,已經很明顯了。
若是放在往常,那確實是,該撤的時候了。
江月白發現自己內心非常抗拒,甚至有一絲僥幸。
這對於一個亡命天涯的人來說,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徹夜未眠,思索良久,卻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
今天早上厲竹山問他的時候,他隻說再想想。
想什麽?
厲竹山問他:“除了逃,難道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江月白那時候沒有回答,但是看得出來,厲竹山已經有些焦躁了。
但這些話要怎麽跟霽色說?
尤其是那天才……
於情於理,他該對人家姑娘負責。
可除了逃,還有別的選擇嗎?
他正思慮,突然掌中那隻小手微微一用力。
江月白回過神,道:“嗯?”
胡霽色看著他的樣子,隻覺得他是滿腹心事,又似是不願明說。
一切讓她忐忑,讓她不安,她靠猜。
她不是傻子,不至於猜不著,可又不敢確定。
“你有什麽可以直說的。”她道,盡量使自己的語氣穩定。
看她這樣江月白反而笑了起來,道:“沒事,你別瞎想。”
那你就別做出讓人瞎想的樣子啊!
“你是不是要走了?”胡霽色冷不丁地道。
江月白吃了一驚,但驚過之後又漸漸冷靜下來。
其實說什麽要對人家負責,最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舍不得。
他想了想,道:“沒有,沒必要這麽杯弓蛇影。不過這兩天竹山有點暴躁,你若是見了他,莫要和他一般見識。”
也許未知才是最不安的。
江月白索性也就跟她攤開了說,把他的處境,他的顧慮,他麵對的一切,全都說了一遍。
胡霽色的臉色不大好看,但冷靜得很快。
江月白把這一切看在眼底,內心竟也是從忐忑到平靜,然後漸漸有了些如釋重負的欣喜。
他如今處境艱難,實在不該眷戀這男女之心。隻是動情卻難以自抑,他所傾心的姑娘剛強冷靜,確實是件能讓撫平他此時內心的焦躁的事兒。
胡霽色想了想,道:“若是別無選擇,你隻能走。”
“嗯?”
胡霽色笑道:“真要走了,再回來便是。定個日子,若是你有心,拚死也要趕回來。若是逾期,我也知你心意。”
這話雖說得有些像是開玩笑,可真真實在是太無情了。
好在江月白心裏素質很好,終究是笑道:“沒有到那個份上。”
胡霽色道:“我是認真的,我們並不要是非要時時刻刻在一起的。”
而且厲竹山不是也問他,還有沒有別的選擇嗎?
看那口氣,好像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江月白似笑非笑,道:“誰說沒有的選擇了,大不了就造反唄。”
胡霽色隻當他是開玩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說了這些,她心中到底有些沉重。
可說出來總比讓她猜好。最起碼現在知道問題結症所在,那就想著去解決就好。
有的時候,良好的溝通確實比自以為是的保護隱瞞更讓人舒服。
看江月白的樣子,眉間的緊鎖也是舒展了些,看起來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
心裏有了這事兒,掂量著去辦就好,仿佛又不是什麽大事了。
正說著話,江月白突然鬆開了她的手。
過了一會兒,李氏和胡寶珠就進來了。
“喲,江家小哥兒在這兒呢。”李氏那把嗓子尖尖的,進門就刺人耳朵。
江月白適時地站了起來,笑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胡寶珠哼了一聲,看向胡霽色,道:“你就這個樣子見男人啊?”
胡霽色隻當她要說不合禮教。
誰知她又道:“也不嫌醜。”
胡霽色:“……”
李氏連忙拉了她一下,自己則顛兒顛兒地走到胡霽色身邊跟前兒坐下,一臉的諂笑:“霽色,這趟進城,掙了多少錢?”
胡霽色莫名其妙:“什麽錢?”
李氏立刻道:“你可別裝了,人家都說了,你和你爹是叫潯陽首富請去看病的。那是啥樣的人家,隨便出手給點賞銀,不就得嚇死人啊。”
很顯然,上次麗婉進村那闊綽的手筆,讓她至今記憶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