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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割舌

  於家的小媳婦姓周,是鄰村嫁過來的。


  說是嫁,不如說是賣合適。


  她家家境比較差,共有六個姐妹,還有一個最小的弟弟。


  不用說,這也是重男輕女的犧牲品。


  胡霽色把她帶回家,給了她一杯薑茶。


  蘭氏心善,見她凍成這樣,就把她領進了屋,還給她煮了一碗熱湯麵。


  胡霽色到家以後坐了一會兒,陸續來了幾個病人,都是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她也就去忙了。


  等她從藥房回去,就看見周氏坐在炕上,對著低頭做針線的蘭氏哭訴。


  她大概有滿腹的委屈,蘭氏雖然不吭聲,可時常溫柔地注視著她,也讓她心裏舒服了不少。


  聽她的口氣,他們新婚的時候感情倒也不錯。


  但婆婆嫉妒心太重,看他們倆好倒不情願了,時常唆使著兒子打她。


  “尤其是在我懷身子的時候,打得格外厲害些……一來二去的,我懷著身子就怕。後來,她自己也怕老於家絕後,不敢再打我了,隻是罵得難聽。偏我自己不爭氣,孩子還是掉了。”


  說到這兒,她又泣不成聲。


  胡霽色聽了,道:“你要是繼續跟他們過日子,永遠也生不出孩子來。”


  周氏一愣。


  “孕婦忌驚。外力導致的流產是一種,還有一種是壓力型流產”,胡霽色琢磨著怎麽用古人能聽懂的話來解釋,“妊娠是一個非常複雜的過程。”


  荷爾蒙分泌的改變導致生理和情緒都會變化什麽的……


  算了,這個太複雜了。


  她想了想,最終道:“如果你還想要孩子,首先必須好好調養身子。然後就是懷身子的時候,必須有一個相對安逸太平的環境,讓你的情緒波動不要那麽大。要知道你坐小月子的次數太多了,身體已經很容易習慣性流產了。”


  周氏聽了,眼淚又大顆大顆地落:“我不死還能怎麽辦啊……”


  胡霽色皺眉道:“死了有什麽用?死了就有孩子了?”


  她正說著,外頭茂林又跑過來喊,說是有病人。


  胡霽色隻得又站起來出去了。


  周氏在她家休息了一下,大約到傍晚的時候,不好意思在她家吃飯,說要回去。


  當時正好胡家藥房有幾個來谘詢養生的婦人,是老於家的鄰居,下午閑著沒事兒結伴來的。


  胡霽色陪她們嘮嗑了一會兒,聽茂林來說了周氏要走,就讓她們把人送回去。


  “那位小嫂子今天想不開,被我從路邊撿回來的。我現在這也走不開,勞煩幾位嬸嬸把人送回去吧。”


  她簡單地說了一下今天在路上撿到周氏的事。


  那些婦人都是於家的近鄰,對他們家的事情也是清楚的很。


  於是紛紛跟胡霽色保證能把人送回家,平時也能多看著些免得人做傻事,末了又誇胡霽色心善。


  胡霽色笑了笑,道:“也就是路上碰見了吧……說實話,他們家那老婆婆就是個扯謊精,我還怕他們賴上我呢。”


  “這你放心,他們家啥人我們都知道。到時候要是賴上你,我們都出來給你作證。”


  那些婦人紛紛拍著胸脯保證。


  胡霽色笑著謝過她們,既然她們上門,又免費送了她們一些她自己調的敷臉膏,請她們多宣傳上門就診。


  那敷臉膏是之前為了給胡秀秀治臉瘡的時候,胡霽色調配的。


  配方經過幾次改良以後已經非常成熟,是時候該拿出來賣了。


  晚上,在外頭跑了一天的胡豐年回來,父女倆對了一下。


  今天上門的病人六人,有兩個是鄰村在這邊走親戚的。


  胡豐年出去看了兩例。


  “我就說該坐診吧。”胡霽色得意地笑道。


  胡豐年也笑,道:“看鄉親們的樣子,慢慢也該習慣了。”


  “自然該習慣的,方便得多。我今天還送了幾盒臉膏出去,回頭看看有沒有人來買。”


  她突然想了起來,把於家的事情說了。


  胡豐年聽了,就微微皺眉:“就這麽送回去?不會又尋死吧?”


  “那麽多人看著……再說,咱們幫得了一時也幫不了一世。得她自己立起來才行。”


  胡豐年道:“你慫恿她下堂?”


  “爹啊,她都要尋死了,下堂有什麽要緊的啊。還不如趁還喘氣,活出個人樣來。”


  這個時代的人對離婚的態度,簡直猶如麵對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胡霽色也認可,因為大環境的關係,離婚對於女性來說,是一件挺艱難的事情。


  但正如她說的,反正都要尋死了,還怕什麽?

  何況她隻是這麽說,周氏未必能聽得進去呢。


  ……


  然而胡霽色還是低估了一個在沉默中爆發的羔羊的力量。


  三天後的一個淩晨,胡豐年和胡霽色被於清國從睡夢中叫醒。


  周氏在重傷了婆婆以後,逃走了。


  胡霽色是被胡豐年叫醒的。


  當時正是大半夜,她打著哈欠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出了門。


  見胡豐年站在那,眼前還有來一個眼生的漢子。


  “咋了這是?”


  胡豐年道:“這是吳叔,於家的鄰居。”


  吳大財連忙道:“先前我媳婦薑氏在你這兒拿過敷臉膏的。”


  胡豐年提了燈籠,道:“邊走邊說吧。”


  “好。”


  三人匆匆出了門。


  這麽早的時候上門,肯定是來看急診的。


  胡霽色走在路上聽了點話。


  那大概意思就是昨天晚上於家婆媳倆又打仗了,同往常一樣,以於清國打媳婦給老娘出氣告終。


  本來大夥兒也沒覺得有什麽,直到後來,他們家又傳出了動靜。


  “但是就聽他們家跟殺豬似的叫喚,我婆娘睡得淺過去看才曉得。她家那個小媳婦好像是趁著半夜扶老婆婆去茅房的時候動的手……”


  胡霽色問:“咋是您過來呢?”


  吳大財無奈地道:“清國那伢子都給嚇傻了,人隻會哭,能頂什麽用!”


  這麽嚴重?


  胡霽色心裏卻想著,那老虔婆一貫愛扯謊,現在周氏突然爆發,保不齊會賴到今天他們收留了周氏上的事來。


  等胡家父女匆匆趕到了於家,親眼見到病人,胡霽色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覺。


  老太太因為失血過多以及疼痛過度,已經昏死了過去。


  於清國哆哆嗦嗦地縮在牆角,抱著頭,極度痛苦的模樣。


  來幫忙的薑氏也臉色刷白,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清國家的,把她婆婆的舌頭給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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