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難伺候的病人
胡霽色從村長家出來,特地繞到自家遠遠地看了一眼。
果見那裏聚了不少人,似乎都是那些之前說好了要去幫忙的人,或許還有去幫徐寡婦要錢的人。
為避免被人發現,胡霽色隻敢看一眼就走了。
今天胡豐年絕無可能分家成功。不是胡霽色不夠義氣不回去和繼父同仇敵愾,而是她得趕緊把手頭的事兒給辦了。
按照村裏的傳統,如果要分家,那必須要有村長、族長和裏正都在場見證主持,好讓這個家的財產都分得公正。而如果關於分家有分歧,也需這三人做主調節。
而村長和族長都是一人,現在為了避嫌不能給他們主持公道。剛小張氏也說了,裏正和村長家不合,不針對胡家哪一房,恐怕就要和村長家對著來。
現在老胡家的形勢,大房和三房都是讚成分家的。可就算之前三房已經主動和胡豐年提過,這時候他們也不會站出來和大房同仇敵愾。
按照李氏那個尿性,恐怕當初就是讓她男人鼓動胡豐年來當這個出頭鳥,免得他們三房背了壞名聲。
而老兩口那邊,應該會在最短的時間把在城裏念書的胡老四給叫回來。因為他畢竟是個讀書人,能說會道,到時候去裏正那裏一攪和,他們大房隻有自認倒黴的份。
真是怎麽看,現在大房也撈不著什麽好。
因此,胡霽色也顧不得盟友正在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裹著她的大衣就在寒風凜冽中上了山。
她背著藥箱趕到的時候,厲竹山抱著劍倚在門口,看樣子還頗有幾分古代俠客的風範。
見是胡霽色,他揚了一下眉。
胡霽色道 :“我爹病了。”
厲竹山也不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排斥她,聽她這麽說,就側了側身讓她進去。
“我就在門口。”他道。
胡霽色聽他這個口氣,就知道那屋裏恐怕隻有一人。
她略有些躊躇,道:“你家二公子……”
“出去了。”厲竹山道。
聞言胡霽色不由得就歎了一聲。但其實,她上山的次數不多,之前江月白也經常在外走動,似乎不常在家。
她垂頭喪氣地進了門,也沒抬頭,先解了藥箱和外衣放在一邊。
就聽一個有些嘲弄的聲音響起:“怎麽,見不到我兄長,不高興了?”
胡霽色抬頭瞥了一眼就開始蹲在地上打開整理自己的藥箱:“不是跟你說了不要老是光著膀子?”
這少年光著膀子躺在柔軟的獸皮裏,一旁的爐火燒得也正旺,身型還是少年人的稚嫩,卻已經有了隱約的輪廓。
確實是一副美好的畫麵,但胡霽色也無心欣賞。畢竟,他的身份是病人,而胡霽色是他的大夫。
“上次來就跟你說了,你身上那些傷雖然都已經結痂了,但在被褥上蹭來蹭去終究不好。”
江月泓扯了一下嘴角:“小爺的事輪不到你管。”
行吧。
胡霽色也懶得和他多說。
這孩子也不知道多皮,說是在山裏狩獵讓鹿給頂了,弄了一身的傷。最嚴重那一處在胸口,得虧了胡豐年藏了羊胎線,否則這會兒他墳頭的草恐怕都長了半截了。
前段時間,他一直在反複發燒。本來病情穩定了一些,直到後來拆了線,饒是胡霽色再小心,還是有些許感染,導致又燒了一段時間。
不過現在看來,他的情況也算是徹底穩定了,就等著完全長好痂了。
這時候,厲竹山打了水進來,胡霽色往裏麵兌了生石灰,開始給他清理傷口再上藥。
這死孩子乖乖地躺著讓她洗,眼珠子卻咕嚕咕嚕地打轉。
“喂,疤子臉,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輕的道理?”他道。
胡霽色不理他,隻管忙自己的。
“你一個鄉下丫頭,也沒人跟你說這些吧?要是在外頭,你這樣的作為是要被人說死的。”
胡霽色冷笑了一聲,道:“你才多大點?滿腦子想些什麽呢。我是個大夫,在我眼裏,你也隻是一塊肉,還是一塊需要修修補補的肉。”
江月泓臉色一變,他哪裏讓人這樣懟過?
當即他就想從炕上翻起來,胡霽色的手正按著他的胸口,因為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手裏不免就重了些。
這一扯可不得了,江月泓“嘶”了一聲就躺了回去。
胡霽色瞪了他一眼:“老實點!”
她才不管他是什麽身份,當病人就要有當病人的自覺!
江月泓隻能憋屈地躺了回去,怒氣衝衝地道:“你行不行?!不行你……”
他想說不行你換別人來。但好在他也不是沒腦子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胡霽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給他清理了傷口上好藥,就起身收拾東西打算走了。
江月泓還躺在炕上直哼哼:“我說,疤子臉,你說我在你眼裏就是塊肉,那我兄長呢?”
胡霽色沒吭聲。這個人就是你越搭理他,他就會越來勁。
“我勸你趁早不要癡心妄想。我兄長這樣的人,豈是你能高攀的?就算你的臉沒毀,也是個歪瓜裂棗。像你這樣的,以前給我們當……丫鬟,我們都不要。”江月泓哼哼唧唧地道。
“你還沒完了是吧?”胡霽色瞟了他一眼,倒不像生氣的樣子。
“哼,疤子臉。”
胡霽色無奈地搖搖頭,道:“你要是嫌我這張臉入不得眼,就趕緊好好把傷養好了,我也就不來了。”
江月泓一聽就翻了個身起來,道:“啥?!你不來了?”
胡霽色挑眉。
“……你收了我們五十兩銀子,就這麽隨便糊弄我兩下?你這算是哪門子的大夫,簡直就是個黑心鬼!”江月泓氣呼呼道。
恰好這時候,厲竹山掀了簾子進來。
他看向胡霽色:“你不幹了?”
胡霽色:“……我是說他好了我就不來了。”
厲竹山皺了一下眉。他習慣性地想要嗬斥胡霽色兩句,但想到二爺臨走的話,又到了嘴邊的嗬斥給咽了回去。
二爺說這丫頭將來怕不是個池中之物,既然是逃亡在外,難免有靠人的時候。因是特地囑咐了他,對這父女倆都要客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