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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2、死的決斷,似有妖

  屋子裏麵幹淨整齊,看上去有條有理。


  很顯然,李山崖是個十分自律的男人。


  楚牧峰隻是從房間中的布置就能得出來這個結論,而隨著搜查,發現果然像猜想的那樣,這裏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想要找的疑點,並不存在。


  衣櫃的抽屜中放著一些法幣和一根小黃書,牆角的書架上放著的是幾本史書,窗戶旁的茶幾上,兩盆長壽花正在如火如荼的綻放。


  僅此而已。


  “都說這個嚴豐春做事滴水不漏,現在看來果然如此。他手下隨便一個情報員都是這樣自律,他這個副站長又豈能是個尋常角色。”


  老成持重的吳錦堯。


  滴水不漏的嚴豐春。


  做事狠辣的羅列風。


  昔日的津門站真是夠熱鬧的,要不是說羅列風叛逃的話,後麵後台的吳錦堯想要獨掌大權難度還真不小。


  楚牧峰心裏暗暗想著,轉身就離開。


  “怎麽樣,楚督察,有發現沒有?”徐嘯德不由得低聲問道。


  “去曹天易家看看。”楚牧峰不置可否。


  “好!”


  徐嘯德知道這裏麵的規矩,也沒繼續多問,便轉身帶著楚牧峰離開。


  半個小時。


  “你說這裏就是曹天易的家?”楚牧峰指著眼前的房子,神情有些古怪問道。


  “對,地址上說的就是這裏,應該不會有錯的。”徐嘯德說道。


  “那就有意思了。”


  楚牧峰對津門的地形雖然不太熟悉,但再不熟悉,剛才過來的路上,恰好路過趙青峰家的巷子口。


  算算時間,從那裏到這裏坐車不過就是五分鍾路程,要是跑著的話,穿街走巷估計十來鍾就能到了。


  難道會是曹天易嗎?


  “敲門吧!”


  隨著陣陣敲門聲,裏麵走出來一個婦人,大約三十來歲,容貌看起來有些蒼老,穿著也頗為樸素。


  看到麵前是兩個陌生人後,她不由得疑惑地問道。


  “你們找誰?”


  “你就是曹天易的妻子王桂英吧?”楚牧峰笑著問道。


  “對,我是。”王桂英點頭道。


  “哦,我們是力行社津門站的,過來要問你幾句話。”


  “不是剛問過嗎?”


  王桂英聽到這個頓時皺起眉頭,帶著幾分煩躁地嘀咕道:“前腳剛走,後腳又來,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沒完沒了折騰?”


  “王桂英,說什麽呢,這位是從金陵過來的楚督察,是津門站的貴人!問你話你就老老實實交代,少在這裏抱怨!”徐嘯德厲聲喝道。


  “得得得,問吧問吧!”


  被一通訓斥,王桂英頓時不敢再嘟囔,低眉順目地說道:“想知道什麽就問吧,要是還問老曹昨天晚上有沒有在家睡覺?”


  “沒錯,他在家的,我們九點多就睡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才起來的。”


  “我進去瞧瞧,沒關係吧。”楚牧峰指著院裏麵說道。


  “進吧進吧!”


  等到走進來後,楚牧峰就開始沿著小院轉悠,確定這裏沒有什麽奇怪之處後就走進裏麵房間。


  當他剛剛走進來的瞬間,鼻子就不由微微嗅動,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精光。


  “王桂英,你們夫妻之間感情很好吧?”


  楚牧峰隨意掃視四周,腳步則漸漸靠近臥室門口。


  “當然,我們家老曹是個厚道人,跟我感情好著呢。”王桂英張嘴就說。


  “你們晚上吃了飯一般做什麽?”


  “還能幹嘛?當然上床睡覺了。”


  “我能去裏麵看看嗎?”楚牧峰指著臥室說道。


  “長官,我說不能,難道你就不進了嗎?”


  聽見王桂英略有怨氣的言語,楚牧峰便懶得多說什麽,直接走了進去。


  剛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床頭放著的小香爐。


  裏麵的香早就燒完了,即便窗戶開著,但房間內還殘留一絲淡淡的氣味。


  這種氣味對於嗅覺不敏感的人而言,根本聞不到。


  果然是這個!

  “你們晚上都會點這個香薰嗎?”楚牧峰指了指香爐隨意問道。


  “這個可不便宜,偶爾才會點一次,每次都是老曹說睡不著的時候才點的,這不昨天他說就睡不著,就點了一根。”


  王桂英沒有猶豫,很爽快地回答道。


  “帶走這個!”楚牧峰指了指香爐說道。


  “是!”


  徐嘯德就趕緊上前,將香爐給包了起來。


  “唉,你們不是問話的嗎?怎麽能隨便拿我們家的東西啊?這可是……”


  “少廢話,一會兒讓老曹再給你拿回來就是,在囉嗦跟我們一起回站裏。”


  徐嘯德沒好氣地衝王桂英吼了一句,然後就拎起了香爐。


  “那你記得讓老曹帶回來啊!”王桂英苦著個臉,充滿無奈。


  楚牧峰又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就轉身離開。


  他心裏知道,曹天易雖然說不是情報員,但畢竟是在力行社幹的。


  假如說他真是間諜的話,又怎麽可能將重要的情報或者說線索留在家裏呢。


  門外。


  “楚督察,咱們這就回去嗎?”徐嘯德問道。


  “徐嘯德,派人將這裏監視起來,發現王桂英有任何想要逃走的跡象,直接拿下!”楚牧峰衝著後麵指了指,沉聲吩咐道。


  “楚督察,您是說……”徐嘯德目露驚詫。


  “做事吧!”楚牧峰沒有過多解釋,直接命令。


  “是是是!”徐嘯德心神一振。


  ……


  力行社,津門站站長辦公室。


  當楚牧峰帶著包裹進來後,吳錦堯立刻站起身迎上前去,關切地問道:“楚督察,你去他們兩家調查得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或許我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了。”楚牧峰點頭說道。


  “找出來了?”吳錦堯滿臉詫異。


  “是誰?”尹平知也跟著問道。


  “曹天易!”


  “是他?不可能啊,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吳錦堯皺起眉頭。


  “沒什麽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楚牧峰冷笑著將香爐從包裹中拿出來放到桌麵上,然後朗聲說道:“咱們先前也說過,行動科的馬懷華和憲兵隊的趙誌鵬是可以排除嫌疑,那麽剩下的就是檔案室的曹天易和情報科的李山崖,他們有重大作案可能。”


  “所以我就去他們家裏搜索了一番,在李山崖家沒什麽發現什麽問題,但是在曹天易家,我發現了這個香爐!”


  楚牧峰揚手指著香爐,帶著幾分寒意說道:“我想就算是曹天易也沒有想過香爐會成為物證,把他給暴露出來,要不然他肯定會收起來。”


  “當然,也可能是他因為意外,有些慌張,所以說忽略了這個,但不管如何說,這個香爐就是證據。”


  “楚督查,這不就是個很普通的香爐嗎?像是這樣的香爐在津門古玩市場上多的是,不足為奇吧。”吳錦堯有些疑惑不解。


  “楚督察,你就趕緊給我們解密吧。”尹平知頗感興趣地問道。


  “對,香爐是很普通,但裏麵點的香卻不普通。”


  楚牧峰指著殘留在灰燼中的一小段香說道:“吳站長,尹主任,你們兩位或許對這個沒有多少研究,但我卻恰好知道這種香。”


  “這種香在民間有很多名字,有的叫做定魂香,有的叫做安神香,這些不足為奇,可要是這種香裏麵加入一種特殊藥材的話,就會變成一種迷藥。”


  “迷藥?”吳錦堯麵露驚愕。


  “對,就是迷藥!”


  楚牧峰十分肯定地說道:“王桂英說曹天易昨晚和她九點多就睡了,但我敢說,他們上床不錯,可最後睡著的隻有王桂英。”


  “因為這種香隻要點著,沒有個八九小時是別想能醒來的,在這期間曹天易別說是外出,就算是家裏打雷,她王桂英都醒不來。”


  “你們說,曹天易要是說心裏沒鬼的話,會點著這樣的迷香嗎?”


  “而且據我觀察,王桂英的皮膚不太好,顯得格外蒼老,或許也和這種迷香有關係。”


  “因為這種迷香是有很強的副作用,會對人的身體有影響,王桂英也說了,以前曹天易睡覺前,也經常會點這個香,這就是最好證明。”


  “由此可見,這個曹天易絕對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


  尹平知臉上露出一抹佩服之色。


  吳錦堯也是頗為感慨道:“楚督察,也就是你,換做別人,壓根就不會想到這些。”


  “甚至就算是想到這些,也未必能判斷出來香爐裏的居然是迷香,你可真是博學多才,佩服佩服!”


  “吳站長你過讚了,我也隻是恰好知道的多點吧了!”楚牧峰擺擺手道。


  “不不不,我說的可是肺腑之言。”吳錦堯頗為誠懇地說道。


  “行了,吳站長,咱們暫時不必客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抓緊審問曹天易,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凶手?是不是間諜!”尹平知出聲說道。


  “對!”


  吳錦堯眼底凶光閃爍,狠聲說道:“都說不叫喚的狗咬人,現在看來果然如此,我要親自審問他,看看這家夥到底是被什麽鬼迷了心竅!”


  ……


  檔案室。


  曹天易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眼前是一堆堆需要整理的檔案。


  有人會覺得這裏就是個冷板凳,是用來頤養天年的地方。


  但隻有真正接觸過檔案室的才會清楚,這裏的人也絕對不能小瞧。


  作為管檔案的,隻要在檔案上略做手腳,無論是升遷還是犯事,都能在無形當中置人於死地。


  這些年曹天易不顯山不露水地蝸在這裏,原本過得挺好的,他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規律和節奏。


  原以為下半生就會這樣安逸度過,可昨晚那事發生後,他知道一切都變了。


  不錯,趙青峰是他殺的!


  他原本也沒有想要殺人,但事情卻出現變數,就是這個變數讓他不得不選擇下狠手。


  殺人後他應該當時就離開津門,可又舍不得這裏的一切,鬼使神差地跑了回來。


  因為他覺得應該沒人看見,也應該沒有留下破綻,應該不會被查到。


  真要這樣,憑著立下的功勞,他日後在這邊絕對會飛黃騰達。


  說到底,就是存在僥幸心理!


  “咚咚!”


  就在曹天易一邊忙著,一邊暗暗胡思亂想時,檔案室的房門被敲響了。


  被嚇了一跳的曹天易手一抖,一疊資料掉在地上。


  “誰啊!”


  “曹天易,督察組找你問話呢!”


  “哦,來了來了!”


  曹天易搖搖頭,嗨,虛驚一場。


  既然是督察組問話,那麽就去吧,督察組又不是為他而來的,沒有必要自亂陣腳。


  審訊室中。


  當曹天易被直接帶到審訊室,看到吳錦堯和楚牧峰他們都在場後,才忽然間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


  自己不是應該被帶到辦公室中嗎?為什麽會是審訊室呢?

  這裏隻有抓捕的犯人才會來,我可是站裏的檔案室工作人員,你們這樣做想要幹什麽?

  “來了,坐吧!”


  吳錦堯掃視過曹天易後,隨意揚揚手臂,立即就有兩個人走上前來,一把將曹天易控製住,摁在椅子上便直接捆綁起來。


  曹天易徹底慌了。


  額頭冒出了冷汗,他知道出事了。


  “你們幹什麽?站長,這是要幹嘛啊!不是問話嗎?為什麽要這麽做是?”


  曹天易瞪大雙眼問道,臉上浮現出滿滿的詫異和不解。


  “我要幹嘛?”


  吳錦堯目光如同蝮蛇般投過來,冷冷說道:“曹天易啊曹天易,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是島國安插在津門站的間諜,真的是太小瞧你了。


  “這麽多年默默無聞留在檔案室,你暗地裏傳遞出去的情報不少吧!”


  “島國間諜?”


  曹天易心髒砰砰猛然加速跳動,他是真的肚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這麽容易就被查出來,昨晚殺人之後就該和平安商號的人一起撤離。


  現在好了,根本別想跑了,被直接拿下了。


  但這樣的後悔卻必須要遮掩住。


  不能認,他們也許隻是懷疑,根本沒有證據,對,我沒留下任何證據!

  所以曹天易盡管是心亂如麻,可臉上卻表現得如同一個無辜的人被冤枉似的,流露出慌張憤然之色,拚命掙紮著,大聲喊叫著。


  “冤枉啊,站長,我比竇娥還冤啊!”


  “您這是聽誰說的?這絕對是詆毀,是陷害!我根本不是什麽島國間諜,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華夏人,站長,您是知道我的,像我這樣的,能是島國間諜嗎?”


  “還要狡辯嗎?”


  吳錦堯陡然向前邁出一步,殺氣騰騰地逼迫而來。


  “曹天易,趙青峰是被你殺死的!平安商號也是你通知他們撤退的!”


  “要不是你的話,平安商號現在還在我的掌控中,你現在還說你不是間諜?你當我沒有證據嗎?”


  “哼,莫非你覺得殺死趙青峰,並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嗎?你要這樣想就錯了,錯的離譜,我們現在掌握了很多證據,足夠證明你是殺人凶手,你是島國間諜!”


  “什麽證據?”曹天易下意識地問道。


  “第一,你家裏點的香,是為了讓王桂英陷入沉睡吧?這樣她既可以證明,你昨晚是在家裏睡覺的,是有不在場的證明,又不會露出破綻!”


  “不過可惜,你沒有把香爐收起來,以至於你的迷香被認出來了。這是你疏忽大意,留下的第一條線索!”


  吳錦堯的話語讓曹天易臉色頓變。


  該死,這裏竟然留下了這麽大的破綻!


  他的確如同楚牧峰所猜測的那樣,壓根就沒有想過有人會留意到香爐。


  那原本就是家裏很普通的一個物件,迷香也已經燒完,誰還會想到這事呢?

  想到這裏,曹天易忍不住扭頭看向楚牧峰。


  “不錯,這的確是楚督察發現的,你還不知道楚督察是誰吧?告訴你,他在北平城警備廳可是被譽為神探!”


  “你這樣的小伎倆,根本捧不上台麵,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吳錦堯在捕捉到曹天易的目光變化後順勢說道。


  楚牧峰神色如常,保持沉默。


  越沉默越給人一種無形的威懾。


  “站長,我真不知道那是什麽迷香啊!”曹天易咬牙爭辯道。


  “怎麽,還想抵賴,你以為我們隻有這個證據嗎?”


  吳錦堯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第二,也是最關鍵最致命的證據。”


  “曹天易,你做夢都不會想到,你殺死趙青峰的時候,雖然說是趁他不防備捅的刀子,一刀斃命,但他在臨死前,硬是拽下了你衣服上的一個扣子。”


  什麽,衣服上的扣子?


  有這回事嗎?


  曹天易眼底閃過一抹愕然,他昨晚回家的路上就直接將染血的衣服包了石頭扔河裏,對這個情況還真不清楚,不敢肯定。


  “你可以否認那個扣子不是你的,但我們已經問過你媳婦王桂英,她已經承認扣子是你衣服上的。”


  這個愚蠢的娘們!

  曹天易心底惡狠狠地吼叫,一個除了能在床上叫喚,其他什麽能耐都沒有的臭娘們,要不是留著你給我當掩飾,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扣子?


  有這回事嗎?


  楚牧峰心中有些詫異,但捕捉到吳錦堯後負的右手大拇指不經意的翹起來後,當場就釋然了,敢情是在使詐。


  看來這個吳錦堯能成為津門站的站長,也不是個迂腐之人,有一套啊!


  “曹天易,此外還有第三個證據,那就是你昨晚殺死趙青峰離開的時候,有人看到你了,這個人就是昨晚巡邏打更的。”吳錦堯冷漠道。


  又一手!

  這詐使得讓他連求證都沒機會求證!

  給出的證據都是曹天易現在沒有辦法去求證,也是他壓根就不清楚的!


  讓他頓時陷入了驚慌之中。


  “砰!”


  吳錦堯猛然拿起桌上的鐵錘使勁敲打了下,眼神無比冷漠地說道,“曹天易,你好歹是津門站的人,應該知道這裏的刑訊手段。”


  “我之所以和你說了這麽多,就是想要給你一次機會,說出來你的真正身份,說出平安商號的人到底都在哪裏。”


  “隻要你願意說出來,我可以對你既往不咎,網開一麵,饒你全家不死。”


  “饒我全家不死嗎?”


  聽到這話的曹天易,嘴角露出一抹嗤笑,之前的偽裝也不屑掩飾,神情淡然地看過來。


  “吳站長,既然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保證嗎?”


  “這麽還真的是你,曹天易,你為什麽會這麽做?”


  “難道當津門站的力行社特工不好嗎?為什麽要背叛津門站,背叛黨國?”吳錦堯揚手厲聲喝道。


  “呸,誰給你說我是津門站的特工?告訴你,我從頭到尾都不是你們華夏人,我是大日帝國的軍人!”


  曹天易唇角斜揚,臉上浮現出幾分高傲,掃過全場的目光充滿著一種赤裸裸的蔑視。


  原來如此。


  楚牧峰他們頓時恍然大悟。


  根本不存在什麽策反,因為曹天易一直就是個島國潛伏者。


  “你是從什麽時候來華夏的?”吳錦堯肅聲問道。


  “那是很早的事情了,為的就是利用華夏人的身份進行掩飾。”


  “你不是想要知道趙青峰是怎麽死的嗎?不錯,他就是被我殺的。”


  “說起來他死得也是有點可憐,因為我當時壓根就沒有想要殺他,而是他非要自尋死路。”


  曹天易臉上泛起了陰森笑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早就覺得趙青峰他們有點奇怪,平常在站裏根本不被重視的人,居然屢屢出外勤,肯定是有什麽事兒。”


  “這不,昨天晚上我才會想要去見見他,套套話。但我得製造不在場證明,所以說就用了迷香,讓王桂英給我作證。”


  “他趙青峰有個毛病,那就是貪杯,隻要喝多酒就會亂說話,這個習慣隻有我知道,你肯定不清楚吧?你站長高高在上,肯定不知道,否則也就不會用他了,對吧?”


  吳錦堯聽到這話臉色一片鐵青。


  “嘿嘿,果不其然,被我灌醉的趙青峰就直接說了監視平安商號的事,說這事是你親自督辦的,是你想要在津門站一鳴驚人。”


  “他還說你們很快就會行動,我當時想的就是趕緊通知平安商號的人撤離,也沒有想要殺他。”


  說到這裏時,曹天易神情變得有些猙獰。


  “要怪就怪他命該絕,誰讓他居然說第二天會去找你稟告這事,說我大晚上的不睡覺,找他喝酒聊天,還問到了平安商號的事。”


  “你說,我能讓他找你稟告嗎?所以他不得不死!”


  原來是這個前因後果。


  這麽說的話趙青峰死得真是有點冤枉,估計他當時說出來那話也是醉話,也沒有想要第二天就去稟告吳錦堯知道。


  畢竟他現在是執行任務期間,和曹天易喝醉酒說出了秘密任務就是大忌,怎麽還敢主動坦白,這不是逼著吳錦堯處置他嗎?

  “你倒是真下得去手!”


  楚牧峰站起身來說道:“趙青峰把你當朋友,你卻是把他當工具,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丟,現在更是殺他滅口。”


  “都說你們島國間諜心狠手辣,六親不認,你還真是當得起。”


  “我其實不想殺他,是他逼我這麽做的!”曹天易獰聲道。


  “楚督察,和這種人沒有必要廢話的,曹天易,你現在給我老實交代,平安商號的人現在哪裏?力行社中還有沒有你的同夥?”吳錦堯冷聲喝問。


  曹天易鼻腔中發出一道冷哼聲,竟然緩緩閉上了雙眼,不再吭聲。


  “怎麽著,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渾身皮癢啊,行啊,給我用刑,上竹簽!”


  吳錦堯往後退出兩步,審訊人員便拿著竹簽走上前來。


  每根竹簽都是細長鋒利,上麵微微泛黑,顯然是血跡凝固後的痕跡。


  “曹天易,你這是何必呢?要我說,你就老老實實將知道的都說出來,站長肯定會放你一馬。”拎著竹簽的特工淡淡說道。


  “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打死我都不會說。吳錦堯,你想要知道平安商號的秘密,這輩子也休想了!”


  “芳子,我愛你,咱們來世再見。”


  “不好,讓開!”


  一直留意著這邊動靜的楚牧峰,在聽到曹天易後半句話是用日語說出的瞬間,臉色突變,直接喝道,飛身上前就要將那個用刑的特工撞飛。


  但已經遲了。


  噗!

  曹天易猛然將腦袋向前撞去,鋒利的竹簽直接插爆了眼珠,深深插進了腦袋裏,鮮血噴湧,當場身亡。


  驟然發生的變故,讓審訊室中的人全都傻了眼。


  那名負責行刑的瞪大雙眼,看著手中的竹簽,當場呆滯。


  “這……這……”


  “廢物!”


  吳錦堯從短暫的失神中清醒過來,走上前一腳就將手下踢翻在地,惡狠狠地喊道:“你是白癡嗎?拿著竹簽靠他這麽近幹什麽?現在好了,人死了,還問什麽,屁都問不出一個了!”


  “站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名特工嚇得臉色蒼白如紙。


  “住口!”


  吳錦堯滿臉沮喪,隻問出來趙青峰是被他曹天易殺的,這根本不算什麽。


  真正有價值的情報一個都沒有得到,讓他如何能夠滿意?

  而且這事還是當著楚牧峰和尹平知的麵發生的,真是丟盡了顏麵。


  “真是夠決絕啊!”尹平知微愣後說道。


  “是啊!”


  楚牧峰頷頷首,掃視過死掉的曹天易,衝著吳錦堯沉聲說道:“吳站長,這裏現在總共有六個人,除了我和尹主任還有你外,剩下的三個要下達封口令。”


  “對外就是曹天易已經招供,然後被關押在秘密監獄中,絕對不能讓人知道他已經死掉的事實,這個事要嚴格保密。”


  “哦,你的意思是說,借著這具屍體做點文章?”吳錦堯眼前一亮。


  “隻是暫時這麽想到而已,能不能做文章就要看後續了,先這樣處理吧!”楚牧峰搖搖頭,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好!”


  吳錦堯轉身看向三個手下,神情凜冽的說道:“你們三個都給我聽清楚,這事除了你們三個外,絕對不能對外泄露半句,否則一律按軍法處置。”


  “是!”三個特工連忙說道。


  “這兩天,你們三個就別回去了,留在站裏麵加班吧。”吳錦堯冷漠道。


  “是!”


  吩咐完後,吳錦堯就和楚牧峰,尹平知離開審訊室,來到了外麵的辦公室中。


  尹平知坐了會兒就告辭離開,他畢竟還有督察組的事要負責,總不能一直留在這裏。


  至於說到楚牧峰,則是被他有意留下來,想著給楚牧峰一個近距離和吳錦堯交談的機會。


  秘密督察也得見麵談話才能督察嘛。


  “楚督察,今天的事非常謝謝,要不是有你出手的話,恐怕連這個曹天易都挖不出來。”吳錦堯將姿態擺得很端正。


  “吳站長,您言重了,相信隻要給你點時間,也能找到他的。”楚牧峰自然是不會居功自傲,客氣地說道。


  畢竟吳錦堯可是堂堂的中校軍官,自己眼下還隻是個上尉,沒資格在他麵前顯擺什麽。


  況且麵子是互相給的,過剛易折。


  “吳站長,其實你想沒想過,曹天易這樣做有點不太對勁。”楚牧峰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不對勁?什麽意思?”吳錦堯皺起眉頭,不解地問道。


  “我的意思是說,曹天易認罪伏法得太快了,到最後甚至咱們都沒有用刑,他就將怎麽殺死趙青峰的說出來。”


  “雖然說一切看著的確是那麽回事,但仔細想想的話,又有點不對。”


  “他既然能一腦袋撞上竹簽自殺,又怎麽會在前麵平白無故地認罪呢?這會讓人覺得,他好像就是故意這樣做,為的就是讓咱們知道,他是津門站的島國間諜,是他殺死趙青峰的。”


  楚牧峰這話剛說出來,吳錦堯就感覺喉嚨有些發癢,嘴唇微微發幹,看過來的眼神也流露出幾分異色。


  這點吳錦堯還真沒想到,但楚牧峰卻想到了。


  最關鍵的是,他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自己之前還認為是自己的威嚴逼迫著曹天易認罪的,可現在看來,細極思恐啊,這事沒準是曹天易故意而為之。


  “你的意思是,曹天易這是在打掩護?津門站還有其餘間諜?”吳錦堯眯縫著雙眼問道。


  “不錯!”


  楚牧峰緩緩點點頭,一字一句說道:“我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曹天易以自己的暴露來遮掩另外一個間諜,他反正是暴露了,總不能說讓別的間諜也都被抓。”


  “至於說到更深次的原因,我卻不清楚。這事就要靠吳站長來偵破嘍!”


  “好,我會盯著這事,這是個大事。”吳錦堯肅聲道。


  “當然,我也隻是猜測,希望不會真有第二個!”


  楚牧峰微笑著說道:“不管怎麽說,抓住曹天易這個潛伏的島國間諜終歸是好事,哪怕他死了也是好事。”


  “吳站長,您應該感到高興才對,這事上報總部的話,也算是一份功勞,能讓你在津門站內,更有幾分底氣吧。”


  有點內味了。


  聽了這番話,吳錦堯笑吟吟地遞了根煙過來說道:“你說的沒錯,這曹天易是島國間諜,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雖然說他現在死掉,但隻要捂住這事,拿著這事做點文章的話,是沒準能將平安商號的人給引出來,能做成這個,都是楚督察的功勞,我吳某人心裏有數。”


  “吳站長客氣了!”


  說著,楚牧峰就從兜裏拿出來一封信遞過去。


  “嗨,您瞧我這記性,在過來的時候,曾經受人之托給您帶來一封信,一直都忘了給您。這不剛想起來,您收下。”


  “哦,那謝謝楚督查了,我看看!”


  吳錦堯有些意外,他還真不知道這封信,接過來打開後,發現是顧錦章的筆跡。


  而在看完裏麵的內容後,他便直接將信收起來,麵對著楚牧峰站起身來,神情肅穆。


  “楚科長,您在津門這邊,有任何事盡管吩咐,我吳某人絕對沒有二話,還望您在金陵那邊,以後多多照應啊!”


  楚科長?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說的是楚牧峰特殊情報科科長的身份,是那封信裏提到的。


  那封信裏的內容很簡單,第一表明了楚牧峰的身份,第二顧錦章以著私交的身份向吳錦堯闡述利害關係,希望吳錦堯能夠第一時間前往金陵城找戴隱匯報工作。


  至於第三,就是希望吳錦堯要鄭重對待楚牧峰。


  這三點楚牧峰也是清楚的。


  之所以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沒有拿出來,是因為楚牧峰覺得時間不對。


  現在看到吳錦堯在麵對島國間諜的事情是這種堅決果斷的態度,楚牧峰才覺得不錯,也願意給吳錦堯一個機會。


  什麽派係利益之爭,楚牧峰其實是不在乎。


  他目前隻有一個衡量標準,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抗日?你是積極抗日,那麽我就願意認可和肯定你。


  “吳站長,看來您清楚我的身份了。”楚牧峰淡淡說道。


  “對,錦章兄的信裏已經說得很清楚明白,說真的,我沒想到楚科長這個督察不隻是內政部警政司的,竟然還是包括咱們力行社。”


  “我當初就說過,咱們力行社就需要像您這種年輕有為的英雄才俊加入,今後才能發展壯大啊。”吳錦堯笑著說道。


  “吳站長,既然您已經清楚我的身份,那麽有些話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這次督察組前來你們津門站是為了什麽事情,您應該是清楚的,就是為了羅列風的叛逃。”


  “從他叛逃到現在,您都沒有親自去過金陵城總部一趟,我覺得這是您的失職。”


  “我……”


  吳錦堯想要解釋,卻被楚牧峰直接揮手打斷。


  “吳站長,這裏隻有咱們兩個,我隻說我該說的,其餘的事您沒必要衝我解釋,我也建議您不要對戴老板說那些沒用的話。”


  “您這邊要是說可以的話,我覺得明天就可以動身前往金陵總部,甚至今晚動身去是更好的,您看呢?”


  “行,我聽您的,等會就動身前往金陵。”


  吳錦堯鄭重其事地看著楚牧峰,緩緩說道:“楚科長,等到我從金陵城回來咱們再見麵詳談,屆時我必然不負你今日所言。”


  當天下午,將一些事交代下去,吳錦堯就乘坐飛機離開了津門,直奔金陵而去。


  “吳錦堯做出選擇了?”尹平知知道這個情況後就來見楚牧峰。


  “不錯。”


  楚牧峰沒有隱藏的意思,畢竟這裏麵的門道還是尹平知說出來的。


  “他吳錦堯能做到站長的位置,自然也是個聰明人,以前一直都沒有去金陵不是說不想去,而是有所顧慮。”


  “但這次他卻是知道,再不去的話,局座那邊真會下狠手,因此才做出選擇。不過這樣也挺好,津門畢竟位置特殊,有個能聽話的人掌管,相信局座會樂意見到的。”


  “你覺得吳錦堯能鬥得過嚴豐春?你覺得他會不會建議局座將嚴豐春調走?”尹平知手指輕輕敲打桌麵問道。


  “調走嚴豐春做什麽?”


  楚牧峰雲淡風輕地一笑,衝著尹平知說道:“尹主任,您就別拿這事來考驗我了,我都知道嚴豐春的存在,既是一種平衡也是一種監督,難道局座會看不到?”


  “難道尹主任您看不到嗎?您這是純粹是拿我尋開心吧。”


  “哈哈,怎麽會呢。對了,這津門的狗不理包子,去吃了嗎?”


  尹平知不由得笑出聲來,輕描淡寫的就撇開這個話題。


  “沒呢,回頭去嚐嚐,對了,尹主任,督察組那邊有什麽收獲沒有?”楚牧峰想了想跟著問道。


  “暫時沒有,一切審核都是中規中矩,穩步進行。”尹平知搖搖頭。


  “那您這邊要加大點力度,我總感覺這津門站內還藏著一條大魚!”


  “行!”


  ……


  津門城,日租界內一處酒店。


  在三樓的一個房間中正坐著四個人,要是說吳錦堯在的話,一眼就能認出來他們的身份,他們四個都是平安商號的人。


  老板肖默山。


  掌櫃鐵建立。


  兩個夥計分別是負責會計的王超和打雜的馬寒。


  當然這隻是他們的對外身份和名字,至於說到真正的島國名字則無人知曉。


  現在他們的臉上浮現出來的是一種慶幸,一種逃之夭夭,從死亡邊緣活下來的慶幸。


  “八嘎,這次要不是有曹天易通風報信的話,咱們恐怕就真的是要完蛋了。”


  “沒想到力行社津門站的這幫獵狗竟然會留意上咱們,這說明咱們肯定是什麽地方做的不對,有漏洞被盯上了。”


  “但曹天易離開沒有?他不會真的又回去了吧?”


  掌櫃的鐵建立是個身材瘦小,頭發微禿,留著兩簇小胡子,看似弱不禁風的中年男人。


  此刻他眯著眼,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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