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一章:欲望的原罪
艾燊早就在簡南那裏加派了人手,要求很簡單,隻要能夠將刀疤拖住,直到他和白月笙的對峙結束,那就足夠。
此時,洛佩斯命令了下去,原先拚死和刀疤一行六人玩命兒抵抗的手下,全部突然從關押簡南的倉庫撤走,刀疤帶著簡南好不容易從包圍圈中衝出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暴怒狀態的白月笙。
因為綁匪的突然撤走,簡南他們的奮力搏殺到了白月笙眼裏,卻是輕易地便出來了,白月笙往簡南身後看去,那裏哪兒有什麽綁匪,根本是可以營造的假象,為的,或許就是為了再騙他一次。
簡南遠遠地便看見了白月笙,以及正拿著武器往這邊趕來的打手,她著急了,她明知道艾燊要的是他的命,可是到現在連一點點的解決辦法都想不出來。
而她,估計今天是跑不出去了,小腹傳來陣陣的痛感,她想起來自己剛才在躲那些人的槍子的時候,後腰好像撞上了桌角。
突然間,一股熱流往身下跑去,她記得在做產前預習的時候,老師講過這樣的情況,大概是羊水破了,疼到麻木,她咬牙,對著他大吼:“白月笙!快走!”
隻要他活著,她作為威脅白月笙的人質,想來艾燊也不會太過為難他。
刀疤攙著她,掃過整個院子,黑霧籠罩,大燈雖然明亮,卻還是給視線造成了不小的阻礙,這片黑夜裏麵,不知道還藏著多少的明槍暗箭。
“小姐,你怎麽樣了?”
刀疤離簡南最近,可以感覺的出來簡南渾身都在抖,而他若是這時候轉頭去看的話,便會看見簡南滿臉是汗,嘴唇烏黑,活像個要死的人一樣。
“我還能堅持,走,去跟白月笙匯合!”
白月笙一拳拳地往那些衝上來的混混打手身上砸過去,每一拳都猶如千斤重,他當初靠著雙手得到了白老爺子的承認,有了名正言順的身份,現在依舊可以赤手空拳地逃出生天。
趁著喘息的間隙,白月笙看了一眼正朝他奔來的簡南,恍惚間,腦海中想起了刀疤說的那句話,‘他們給了小姐槍,要小姐親手殺了你’!
就在今天早上,幾個小時之前,他覺得刀疤說這話就是個笑話,簡南不會這麽對他,哪怕沒有男女之情,二十幾年的兄妹情誼,南南都不會這麽對他,但是,現在回頭去看。
原來,他活得才是個真正的笑話。
所以呢,現在如此關切難受地衝過來,是嫌他沒有死在艾燊的手上,要上來補上一槍嗎?
來吧,將生死置之度外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他沒有了要努力守護的東西,那就整盤下去賭吧,賭贏賭輸,他都認栽。
……
洛佩斯跟在艾燊身邊,在一圈保鏢的護衛下往院中央走去,前麵刀光劍影槍聲嘶吼,他們這裏確實閑庭信步般的悠然自得,洛佩斯無比感歎,幸好自己是勝利的一方。
“你剛才明明可以直接將白月笙擊斃,為什麽還要和他講那麽多條件,還拿出音頻來羞辱他,如果是我,我喜歡直接解決,隻有死人,不在多生事端,給我自己找麻煩。”
“你說,你喜歡《孫子兵法》?”
洛佩斯不知道為什麽話題就轉到他愛看什麽書上麵了,但是,聊聊也無妨。
“是的,我的父親說,這是一本寫滿了大智慧的書籍,隻要我能將他摸透,我絕對可以成為比他還要厲害的家主!”
“哦,那麽看來你沒學好。”
洛佩斯:“……”
他的中文本來就不好,而且不愛學習的他,能學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好嘛!
“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洛佩斯表示自己沒有弄明白,但是這邊艾燊顯然沒有想親自教學的想法,他沉眸以對,背手而立,麵前是渾身是傷的白月笙,狼狽不堪淒淒慘慘。
從屋子裏走出來的艾燊,一身黑衣,戴著銀色麵具,此時更像是尊從無間地獄踏著業火而來的魔,冷豔矜貴,眼眸一抬,俾睨眾生。
……
簡南的陣痛開始了,一陣陣地抽搐,無形中似乎有雙手,在拽著她的肚子往下麵沉,她的腳下是軟綿綿的一團,有點像是踩在了沼澤上麵,深一腳淺一腳,每一步踏下去,都感覺會就此深陷於泥沼之中。
刀疤幾乎就是拽著她往前走了,簡南沒有力氣,軟綿綿地跟著刀疤的步驟艱難移動。
視線難過,白月笙已經在群攻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他看了一眼,隻剩一點點,就能從這裏逃出去了!
參與戰鬥的殺手都覺得這個男人的戰鬥力實在是太過彪悍,在他們輪番車輪戰上陣的幾十人的圍攻下,竟然還能撐到現在。
“讓狙擊手準備。”
洛佩斯聽不清,又問了一句:“什麽?”
“讓狙擊手準備,告訴小一和小二,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洛佩斯點頭,舉起手,做了個怪異的手勢動作,而下一秒,身處混戰中心的白月笙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現院子兩邊的倉庫房頂樓上,架上了一台狙擊槍。
他反手一個過肩摔將人丟了出去,轉身去看自己的身後,也有一台。
這是為什麽,他們不是同盟嗎,為什麽還將槍口對準了她!
小一小二沒有猶豫,抬手瞄準扣動扳機,動作一氣嗬成。
“南南躲開!!!小心!!!”
……
砰!砰!
兩聲槍響,在嘈雜叫罵聲一片的倉庫院子裏,亦顯得格外清楚,而槍響過後,周遭詭異地安靜了下來,簡南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拉他。
他的胸口驀然被鮮血染紅,白色的襯衣早就變得肮髒汙黑,上麵幹涸的暗紅色血跡觸目驚心,還有胸口的血花,如麵目猙獰的惡鬼大張著血盆大口,一點點地蠶食白月笙的生命。
“哥!!!”
簡南撲了上去,雙手接過了白月笙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的眼眶瞬間紅了,維持著半摟半抱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槍聲響起的同時,簡南看著白月笙朝她撲來,不顧一切地將她納入羽翼之內,用血肉去抵擋外麵的槍林彈雨。
她是受了詛咒了,靠近誰,誰就會受傷,簡南雙手抱不住了,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膝蓋磕進了尖銳的石子裏麵,劇烈的撕裂痛苦傳來,簡南連多用點力都不敢,生怕弄疼了他。
“哥!沒事吧?啊?你堅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那兩槍極其精準,根本,白月笙醍醐灌頂,恐怕那兩把狙擊槍,從來就沒有對準過簡南,一直對著的就是他,子彈穿胸而過,白月笙喉嚨口一片血腥氣,他隱隱感覺到似乎還打斷了一根肋骨,斷骨應該刺穿了他的肺部,連呼吸都漸漸變得困難起來。
“不用。”
白月笙費力地憋出兩個字後,便整個人跌坐在沙地上,突然從嘴裏湧出了一口血,糊了這個領口都是血跡。
“不要說話了,哥,你不會有事的!”
簡南抬頭,鼻尖發酸低下了她的自尊和驕傲,祈求道:“艾燊,求求你了,幫我打個急救電話!隻要你可救他,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艾燊眼眸一暗,視線落在簡南髒兮兮的小臉上,滿麵都是擔心和焦急,他還看向了簡南緊抱住白月笙的腰,沒有一絲血色的唇,緩緩開口:“我已經贏了,這是他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應該付出的代價。”
簡南瘋了,吼道:“什麽樣的深仇大恨,非帶拿一條人命去償還!!!你不是法律,你沒有資格審判他究竟有沒有罪!”
聽見這話,艾燊怒極反笑,緩步走到了簡南麵前,微微俯身,指尖惦著簡南的下巴,迫使她抬頭與自己對視。
“你說的沒錯,我沒有資格審判他有沒有罪。”
簡南仰著頭,恥辱和羞愧齊齊湧上來,淚水滑落眼角,憋著哭腔求他:“我求求你了,救救他!”
“但,此時,此刻,什麽都不是的我,是能夠主宰他生死的人。”
像是在逗老鼠的貓,艾燊嗤笑:“我告訴你,他死定了。”
被絕望痛意淹沒的白月笙,好不容易恢複了一絲神智,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伸手打掉了艾燊的手,將簡南護在身後,做保護狀。
“不用求他。來,乖乖聽我說。”
“不要……”
如果是最後的臨別贈言,她不要聽,她什麽都不想知道!
“圓圓的名字,我,我想好了,止,‘令欲欲等諸敵對法止息為止’,白止,一切都欲望罪孽,都結束了。”
“好,你說什麽都可以,但是別走,求求你了,你還要看著圓圓出生,你說過的,你會陪著我進產房,你不要食言!”
白月笙抬手,撫上了簡南的臉頰,溫柔道:“不會的,我會在另一個世界看著你們,看著咱們的圓圓長大。”
他手上的血,是溫熱的,粘稠的,血糊糊地一雙手,被簡南緊緊抓住。
“哥,我們回家,我們哪都不去了,現在就回家,好不好?”
簡南嚎啕大哭:“我帶你回家,我們哪兒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