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找麻煩(一)
……
沈月芬依舊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而王瑤咯咯笑了兩聲,揉著後腰,道:“我倒是閑得很,就是沒有人要我,爸爸,要不也給我找點事情做吧?”
柳璃這才不慌不忙的放下了手裏頭的湯匙,拿過紙巾擦了擦嘴角的鮑魚湯汁,緩聲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便是好好休息,身懷六甲的時候,別給世勳添亂了,世勳身邊那麽多能人,不差你這一個,實在不行的話,從萬秦那裏頭挑幾個有能力的來幫忙就行。”
沈月芬在一邊將整個過程看得清楚,每個人的反應都在她的預料之內,除了柳璃,她原本以為柳璃那個女人會趁著這個機會將她的耳目安排進lemon項目裏,這也是方便柳璃她監控lemon和世勳最好的機會,事實上柳璃也是差點就這麽做了,但令簡南萬萬沒想到的是,簡南在柳璃都已經出聲的情況下,竟然還是推辭了。
秦世勳尬在原地,沈月芬自然是不會見兒子回來第一天便被柳璃那個女人和她的女兒兩人落了麵子,於是乎不得已開口打圓場。
“今天是中秋家宴,本就是家裏人聚到一起說說話話聊聊天的時候,你們做什麽要聊這些亂七八糟的公事,還不如好好吃菜。來,世勳啊,知道你回來,媽媽還特地吩咐廚房為你燉了你愛吃的甜點,等會兒給你送過來。”
“謝謝媽媽。”
柳璃接上話頭:“是啊,來,今天後廚用的這些食材是剛從海上起來的,都是最新鮮的海鮮,也都是吩咐後廚專挑著你們愛吃的口味做的,多吃點兒。”
如若不是簡南已經對這個家的尿性摸得通透的話,她還真的會以為這就是個普通的富豪之家,雖然會因為一些家產而爭吵,但父母愛孩子,兄弟姐妹間友愛互助,也會在一些特定的時候,將那僅存的溫情拿出來晃晃。
可事實上,這裏頭的暗流起伏波瀾,簡南選擇沉默。
……
柳璃熱情招呼大家吃菜,所有人選擇了短暫性失憶,將剛才的爭論全部藏起來,就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古有項羽劉邦為逐鹿天下而辦鴻門宴,今有秦家二少於秦家花園唇槍舌戰,作為圍觀者,她表示如果離得再遠一些來圍觀,說不定會更幸福的,不多說原因,隻有一個,她無意中當了一回箭靶!!!好氣啊!!!哼!!!
王瑤湊向簡南,壓低了聲音,好奇道:“南妹,白少怎麽沒有和你一起過來呢?我聽媽媽說,她還專門邀請了白少過來的。”
“哦,他有點事情,就不過來了。”
家宴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是進行到了一半了,眼看著白月笙還沒有過來,那麽她發過去的短信是起了作用的,這樣不錯,至少白月笙不用過來看他們演戲,浪費時間。
柳璃麵有不滿,簡南假裝沒看見,低著頭專注於自己麵前的碗,奈何王瑤似乎沒打算就這麽放過這個話題。
“我以前沒見過你,那時候還想著說南妹是個什麽樣子的姑娘,沒想到那天見了,竟然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你,南妹你還記得吧,我在電視上見過你的,之前金茂的爆炸案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還是你出麵的呢,那個氣場啊……”王瑤看向秦柯,笑著讚歎道:“真是有咱們秦家的風範。”
這話說的,恭維之心挑撥之意太過明顯,簡南嘴角扯起弧度,眼底卻是沒有任何溫度。
氣氛開始安靜下來,簡南又想,今天該有的劇情應該都結束了吧,沒有其他的了吧,這頓飯很快就能吃完吧?
沒過十分鍾,現實用鮮活的例子告訴了她,什麽叫做想太多。
變故來得莫名其妙,僅僅起因是一道菜,名叫龍鳳呈祥,沈月芬親自看了菜單點的,結果愣是看出來了這道菜裏頭,裝飾用的並不是花中之王——牡丹,而是芍藥。
這還不算什麽,等召見來了後廚,廚娘說那時候準備的牡丹不知道去哪兒了,隻能臨時用芍藥替代,而芍藥是柳璃提供的。
在秦家大宅裏,柳璃平時愛侍弄些花花草草的,因為秦老爺子專門弄了一出暖房給她,那裏頭天南海北,各種珍稀花草都有,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
要說那裏麵沒月季,沈月芬不信,她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欺騙。
“‘庭前芍藥妖無格,唯有牡丹真國色。你用芍藥代替牡丹,你是什麽意思?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啊?”
簡南盯著自己碗裏頭的羹蓉,秦夫人都這麽說了,這下是連喝下去都不敢了。
“你誤會了,我沒有多餘的意思,芍藥的藥用價值更高,用進烹飪裏,也更好……”
破裂的酒杯玻璃碎片帶著淩冽之風穿過空氣,在臉上劃出了一道血痕,頓時血流如注。
簡南裝作沒看見,自顧自地看向別處,頓時有種風雨欲來我自巋然不動的成就感,柳璃那溫溫潤潤的樣子,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尖叫,捂著臉哭了起來。
沈月芬不屑地笑了笑:“這是警告!大宅裏的內務,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隨便改動,我說的要用牡丹,那就給我把牡丹花找出來,沒有,那也得我同意了換食材材料才可以,明白了嗎?”
啪!
重重的一巴掌,簡南看著,都覺得疼,也覺得不可思議,沈月芬不像是那麽沒有腦子的人,怎麽會因為區區幾朵花上麵的小事,便發這麽大的火,還是當著秦老爺子的麵,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在自己招黑嗎?
緊接著下一秒,簡南便看到柳璃被秦老爺子護著往屋內走去,刹那之間明白了什麽。
沈月芬還在大嚷:“柳璃,你真的太過分了!你裝什麽裝?!”
……
秦厲北此時已經早就站了起來,伸手將一臉懵逼的她圈在了保護範圍之內,此時眼見一場家庭內部兩個女人的唱念做打鬧得不可開交,神情是愈加的不耐煩了,他微低了頭,富有磁性的聲音響在簡南耳畔。
“去兜風。”
兜風?感情好,這頓飯她吃得都快噎死了,再繼續下去明天隻怕自己就得進醫院洗胃。
但兜風絕對不是和秦厲北去……
“我不去。”
簡南正欲轉身離開,肩膀卻被摁住,她仰頭去看,秦厲北帶著濃濃笑意眼睛裏,隻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注意聽語氣,我沒有用疑問句,走吧,小妹妹,三哥帶你去浪。”
恍惚間,她還以為是回到了秦厲北還隻是她三哥的時候。
……
小樓,怪石林立,曲水流觴,芭蕉葉隨風晃悠。
秦世勳臨窗而立,將燃到了盡頭的煙掐滅,聲音低啞。
“你剛才那樣發瘋,爸不會高興的。”
“誰稀罕他高不高興了?你還記不記得,一個月前的今天是什麽日子?”
沈月芬哀怨地望著自己的兒子:“那是你大哥的忌日,可沒有人記得。沒有人記得你大哥死得那麽淒慘。現在,他們竟然還敢慶祝什麽團團圓圓,我的兒子都沒了,我這輩子根本就沒有團圓了!”
“所以你,故意搞砸了今天的家宴?”
沈月芬惡狠狠地說:“四年前我就說過,這個家隻要還有我在,就誰都不準過這個該死的中秋節!”
“你不要過中秋節,不想團聚,其實你已經如願了。”
秦世勳抬頭望向天際那一輪皎潔如玉盤的圓月,冷漠:“你看看現在,你身邊隻有我。可二房那個女人那裏,有兒子,兒媳婦,有女兒,女婿,兒媳婦身後是王家,女婿身後是白家,甚至,爸也在那個女人房裏,而咱們,有什麽?”
“你還有沈家,世勳,你的舅舅向我承諾過,他會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當王家和白家紛紛給出甜頭的時候,舅舅還會記得他的承諾嗎?”秦世勳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媽,我不是回來,給你收拾爛攤子的。”
沈月芬在秦世勳冷冰冰的氣壓下,小聲地辯駁:“可那是你哥,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與你血脈相連的親人,你一點兒也不難過?”
“等秦家全部落入二房的手裏,我們拿什麽為大哥難過?”
沈月芬:“……”
……
大宅的另一邊,醫生已經將傷口處理好了,血流得很多,但所幸傷口並沒有很深。
等房間裏隻剩下了他們兩人,柳璃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她這次太過分了,現在是在搞文,字,獄嗎?一道菜而已,哪兒來的那麽多講究,我沒讀過那麽多書,不像沈姐姐一樣是大家閨秀,從小飽讀詩書。可是這也太欺負人了!”
“這次的確是她做得過分了。”
“然後呢?”柳璃默默抹眼淚,委屈地盯著秦柯:“就這樣結束了嗎?我還得繼續笑臉迎人嗎?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
從她進門,八年了,整整八年,憑什麽要她一直忍下去!
“昀樹,我很難過的。”
“她是我娶進門的,後來又帶了你進門,那麽這就是我該忍她的,你也該忍。”
秦柯指腹擦過了柳璃的眼角,揩掉眼淚:“不要哭了,這點傷口不會留疤的,我再安排個好的醫生來給你開點藥,到時候還是和以前一樣,很美的。”
“哼!”
柳璃破涕為笑,柔弱無骨般靠在了秦柯的懷抱裏,抽抽噎噎。
在秦柯看不見的地方,咬著唇,怨毒的目光像極了毒蛇吐著信子。
……
說是兜風,秦厲北說要帶她兜風,簡南惴惴不安地被他拽著塞進了副駕駛座,他俯身幫她係安全帶,邊動作邊囑咐:“等會兒不許齜牙亂叫,吵死了,一點兒都不沉穩。”
沉穩個毛線溜溜球,嫌棄我吵,你大可以不要拉起過來啊!神經病!
“又吐槽我,我可是你哥,我是神經病,你是什麽?神經病的妹妹啊……”秦厲北感歎。
簡南瞪著他那一張欠扁的臉發誓,如果不是看在這張刷的慘絕人寰驚天動地的臉的麵子上,她真的會親自動手暴揍一頓的。
“行了,要是覺得害怕,就拉好杆子,知道在哪兒嗎?”
“知道。”
“那就行。”
流線型車身在黑暗夜幕中劃過,如鬼魅般穿梭在山道中,山風清朗,偶爾還能聽見幾聲蛙鳴,樹葉沙沙作響,和著震耳欲聾的發動機響聲,很是像鼓風琴和小提琴的二重奏。
發梢隨風飛揚,簡南抱著手臂,眼角憋著淚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簡南,你說你怎麽就那麽蠢呢!!!”
秦厲北大吼,在山間小道上,顯得格外清晰,簡南磨著後槽牙,怒氣值蹭蹭蹭地往上漲。
“秦厲北,你就是個混蛋!!!啊啊啊!!!我恨死你了啊!!!!”
“笨女人!!!!你要恨我到什麽時候啊?”
“一輩子啊啊啊啊!!!!”
老娘恨你一輩子!!!!
秦厲北側頭看了身旁瑟瑟發抖的女人一眼,開懷大笑:“好啊,記得啊,恨我一輩子!”
也許是時速兩百多的所帶來的極限感,耳邊轟鳴的發動機,和淩厲如刀的風,都讓簡南在刹那間恍惚,有了接近於自由的感覺,她整個人的心都是飄的,飄在半空中,自由自在,無所顧忌地享受著廣闊無垠的整片大地。
很多事情,比如和秦厲北,竟然能無所顧忌地說話了,不用小心翼翼地三思而後開口,也不用裝著端著,仿佛真的而是毫無隔閡的兩人,一起大吼大叫著,宣泄心中的不滿。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好難過啊啊啊啊啊!!!!”
從心底吼出來的聲音,帶著不可控製的悲哀,眼底滿滿當當的孤獨,化為無法言說的淒涼,隨著空中的聲音飄向遠方,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