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不思量自難忘
琴兒看到於沁兒留得字條，頓時慌了，她到處去找於沁兒，甚至發動了整個李府的人。很長一段時間裏，她每天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於沁兒。卻每次都失望而歸。
她突然懂了於沁兒的那句奇怪的話，突然懂了於沁兒為什麽帶她學習打理李家。
“原來，小姐早就想離開了。”琴兒坐在院子裏，垂頭嘟囔，“我太蠢了，竟然沒有多想。”
可是於沁兒為什麽要離開呢，她始終不明白，或者說是不確定。
琴兒看著院子裏的花，已經完全開好了，於沁兒極喜歡這滿院子的花，卻在它們開放的最好的時候離開了。她眼前突然浮現出，於沁兒拈花，側頭衝她笑著說話的場景，“琴兒，花都開好了，太好了！”
“小姐，你到底去了哪裏啊，琴兒自己一個人好害怕啊。”琴兒不自覺的蹲在地上，抱腿埋頭哭了起來。“花都開好了，您快回來賞花呀。”
琴兒不知道，花榭的時候，於沁兒會不會回來，不知道下個花期於沁兒會不會再和她一起賞花。她隻想著努力守護好小姐的家，等待小姐的回歸。
李嬌嬌仍然每天癡癡傻傻，嘴裏嘟嘟囔囔，琴兒無暇顧及她。
對於琴兒來說，她是恨李嬌嬌的，如果不是她，自己家大小姐現在一定和趙翰玉甜蜜的生活著，自己也可以每天在大小姐身邊。
所以，在李嬌嬌走丟後的第二天，李府才發現，二小姐不見了，給二小姐送飯的丫鬟，處處都尋不到二小姐，便跑去跟琴兒匯報。
“興許是跑去哪裏玩了吧，她不是每天都亂走亂逛的嗎，你去仔細找找。”琴兒不在意的說著。
“可是，二小姐平時都隻在後院走走，從不出府，到處都找過了，還是沒找到。”丫鬟急急的解釋道。
“快派人去周邊找找，應該走不遠。”琴兒這下才有點著急的吩咐道，這下可好，大小姐還沒找見呢，二小姐也丟了。
於沁兒已經回到自己屬於的地方了，李家大小姐被成功引渡，怨氣全消，思念長存。她到底還是沒能徹底消除李家大小姐對趙翰玉的情感，成了永遠的遺憾，卻也多了絲溫暖和甜蜜。
在下一個需要引渡的對象出現之前，於沁兒留戀的遊蕩在人間，偶爾停靠在曾經屬於她和琴兒的小院子裏，偶爾附身在花朵中，偶爾趴在趙翰玉書房前的百年老樹枝杈上，偶爾隨風飄蕩，愣神發呆。
趙翰玉考試的前一天來到李家，閉門讀書多日的他，並不知道李家大小姐失蹤的消息，他想來看一眼於沁兒，好安心去考試。
“琴兒，若趙公子來找我，你便同他講，待他考中狀元的時候，再來見我，我一定會與他相見。”
這是於沁兒留在字條背麵的話，琴兒牢牢記下了，也這樣轉告了，前來李府的趙翰玉。
“趙公子，你一定要考中狀元。”琴兒看著趙翰玉，認真的囑咐道。
琴兒心裏，自己家小姐是言出必行的人，既然說了趙翰玉考中狀元的時候一定會前來相見，那必定會做到，她想著，趙公子一定要考中，這樣小姐便可以回來了。小姐隻是去散散心罷了，琴兒這樣安慰著自己。
趙翰玉失望而歸，暗暗發誓，定要考中狀元，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迎娶他的於沁兒。
李府上上下下尋了李嬌嬌整整一天，卻沒有尋到，琴兒說不出的滋味，想著若是李嬌嬌早些消失多好。
第二日。
“啊！”
後院傳來一陣尖叫聲。
琴兒聞聲，急匆匆的跑去後院。
“啊！”看到眼前的場景，琴兒也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隨後一陣作嘔。
井邊，是李嬌嬌剛被打撈上來的屍體，李家下人大清早來打水，感覺井內似乎有什麽異物，便合力好歹打撈上來了。不曾想，居然是李嬌嬌泡的發白發脹的屍體。
原來，天剛蒙蒙亮時，李嬌嬌忽然從夢裏醒來，搖搖晃晃的來到後院，一邊傻笑一邊蹲坐在井邊。嘴裏不知道在念叨什麽。突然，李嬌嬌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樣，探頭看向井內。
“姐姐，姐姐，你在那裏做什麽。”李嬌嬌將手伸向井內，似乎在抓著什麽，她好像又突然回到了孩童時期。
“你上來啊，上來啊，嬌嬌想騎大馬，你上來讓我騎可好。”李嬌嬌聲音發嗲，真的好似一個孩子，“你不上來，我可下去了。”
說著，李嬌嬌便顫顫巍巍的爬向井內。
“撲通！”
井內濺起水花。
太陽升起時，李嬌嬌的亡魂圍著井邊，一圈一圈不停的轉圈，她看不到在尋找她的人，她隻能看到眼前有一條，無邊無際的路，她不停的走啊走啊，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走到頭。
“知道錯了嗎？”於沁兒化成李家大小姐，攔住不停轉圈的李嬌嬌。
“姐姐。”嬌嬌突然湧起一絲欣喜，又突然暗淡了雙眼，“不對，你不是姐姐，你到底是誰？”
“我可是做了你許久的姐姐呢。”於沁兒冷笑。
“我就覺得姐姐怪怪的，現在終於想通了。”李嬌嬌露出大徹大悟的苦笑，“為什麽，我姐姐呢？”
“她啊，已經先你一步去投胎了。”於沁兒說著變回自己的模樣。
“她死了？”李嬌嬌甚是驚訝。
“拜你所賜。”於沁兒說著將李嬌嬌害死李家大小姐的記憶渡給李嬌嬌，“我是受你姐姐所托，特地來送你一程。”
李家大小姐臨走時，猶猶豫豫的問道：“嬌嬌她，會怎麽樣？”此時的李沁怨氣全消。
不再被仇恨衝昏頭腦，竟然又對李嬌嬌有了一絲擔心。
待於沁兒將李嬌嬌的下場告訴她後，李家大小姐歎氣道：“那適當的懲罰她一下便好了，無邊無際走不到頭的路實在太痛苦了。”
於沁兒的瞳孔瞬間放大又收縮，腦海中盤旋著那句，“無邊無際，沒有盡頭的路”，想必自己前世也是罪孽深重吧，才會走在了現在這條道路上。
李嬌嬌去投胎了，於沁兒始終不知道她是否悔恨交加，她也不想知道，她已經認定了，人類的世界，最複雜，最難搞懂。
琴兒著手處理著李嬌嬌的喪事。
趙翰玉考試結束，等待放榜，聽說了李嬌嬌的事情，思前想後，還是前去李家吊唁，李嬌嬌瘋掉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短短幾天，物是人非。若不是自己一時氣憤寫下休書，他總覺得李嬌嬌瘋掉有他一半的責任，現在李嬌嬌死了，他的內心一陣內疚。
靈堂內。
趙翰玉環顧四周，沒有發現於沁兒。
“琴兒，你家大小姐呢。”趙翰玉找到琴兒。
“趙公子。”琴兒本雲淡風輕的表情，聽到趙翰玉這樣問，她順便紅了眼眶，終究沒能憋住淚水，“我家小姐，前幾日便離家出走了，我怎麽都找不到她，您一定要中狀元啊，我家小姐既然說了你考中狀元的那天，她便會來見您，她肯定會做到的，所以，趙公子，求您一定要考中。”
在沒有大小姐的這段日子裏，琴兒一直堅強的撐著李家，這下似乎終於可以軟弱下來，痛哭一場。
趙翰玉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他無法安慰琴兒，他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趙翰玉顫顫的挪出了靈堂，於沁兒怎麽會離家出走了呢，她能去哪裏啊，她定是為最近的事情煩心的待不下去了吧，趙翰玉不停的想著，不自覺的來到了於沁兒的小院子。
小肉球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趴在趙翰玉的腳邊，不停的嗅著，它已經長成了大肉球，它畢竟不是人類，不知道府內發生了什麽，它隻是同人類一樣，每天都在尋找一些熟悉的人或物。
趙翰玉蹲下身子，摸摸大肉球的頭，低聲溫柔道：“你是不是在找她啊，我也在找她呢，我們兩個一起等她回家好嗎。”
放榜當日。
趙翰玉終於是不負眾望的考取了狀元。趙夫人心裏的大石頭終於是落了地，不停的同人炫耀，順便幫趙翰玉尋覓良人。
眾人皆來看已經身為狀元的趙翰玉，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人在說：“這狀元郎真是英俊。”
有人在教導自家頑皮的孩子：“你以後，也要像他這般有出息！”
高頭大馬上的趙翰玉，俯視著人群，內心並無半絲欣喜。我本無心中狀元，若不是為了與你的承諾，若不是為了娶你，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毫無意義了，趙翰玉想著。不禁抬頭，刺眼的陽光，喧鬧的街市，他再次低頭看向人群時。
頓時欣喜的睜大雙眼，跳下馬身。
人群中，那回眸一笑，分明是於沁兒，這次，那笑，是給他的。
趙翰玉衝進人群，四下張望。
“於沁兒，於沁兒。”待趙翰玉衝進人群中時，卻早已經不見了於沁兒的身影，“別玩了，於沁兒，我已經考中狀元了，我要娶你回家，你出來啊，於沁兒。”
眾人皆道：“這狀元郎，莫不是剛中了狀元，便瘋了吧。”
趙翰玉在人群內翻找著，變回原樣的於沁兒站在一旁，任憑人們推推搡搡，從她的身影中穿過。
“這是，我最後代她看你一眼。”
於沁兒衝趙翰玉說完，便轉身離去，投入到下一次引渡中去了。
趙翰玉自然什麽都聽不到也看不到，隻是仍在不停的尋找，他的於沁兒。
隻可惜，世間再無趙翰玉的於沁兒，於沁兒隻能永遠的留在他的心裏，揮之不去，此後，趙翰玉仍能時不時夢見，刺眼的日光，喧鬧的街市，衝他回眸一笑的於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