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忍心失望
丁琛見她一臉得瑟與狡黠,也不忍心讓她失望,拔下車鑰匙離開。
肖樂凡拉著丁琛往人群裏穿,在她以前常來了一家店裏找了當街邊的一張桌子。
肖樂凡拉開塑料椅就坐了上去。
丁琛皺了皺眉,忍住拿出紙巾擦凳子的衝動,勉強坐下。
一個身穿濺滿油漬圍裙的老板娘拿了張油膩膩的塑料菜單遞給丁琛。
丁琛的沒有伸手接。
老板娘疑惑地看了丁琛一眼,不解丁琛不伸手接是什麽意思。
老板娘看不出丁琛身上的那身西裝值多少錢,看得出來衣服不錯,人也帥,勉強多了幾分耐心。
但她轉念一想能來這種地方吃東西的人也不會有錢到哪兒,還跟她一個開大排檔的擺譜,心裏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了。
肖樂凡見狀從老板娘手裏接過菜單,快速點菜,“爆炒豬大腸、炒螺、兩份涼皮、兩份西瓜汁、六隻啤酒。嗯,再加一份米粥。”
肖樂凡點完米粥,在心裏暗暗鄙視了自己一把。
她還是狠不下心為難丁琛。
不過這話不能告訴他。
“就先這些吧,回頭不夠再點。”
“一共一百八十三塊。”老板娘說道。
丁琛掏出錢包從裏麵掏出兩張百元大鈔,“不用找了。”
老板娘見白賺了十幾塊錢,看丁琛順眼了幾分。
肖樂凡在老板娘走後,要把手撐在小木桌上。
這個動作剛做出來就被丁琛打斷,“別撐,髒!”
丁琛的聲音不高,但還是被站在旁邊等位置的人聽到了。
“裝什麽裝,嫌髒去高檔酒店和餐廳吃啊。就知道來大排檔裝大爺,有病!”
“就是。還一身高仿衣服,也虧得那女的傻,沒看出來。”
“這兩人真是絕配!”
丁琛本來有些憤怒,聽到最後一句時,心裏的火氣頓時如泄洪一般退得幹幹淨淨。
傾身湊到肖樂凡的耳邊,以肖樂凡能聽到的音量說道:“肖法醫,被人當麵鄙視,感覺如何?”
肖樂凡也以同樣的音量回答,“至理名言說得好,勿與傻瓜論長短。不能狗咬了咱一口,咱發狠地咬回去吧?”
“你認為狗會這麽想?”
“不然呢?”
兩人正說話間,肖樂凡剛才點的東西上桌了。
丁琛看到裝菜的盤子一直緊皺的眉頭更加向中間聚攏了,盤子是消毒得泛黃的劣製鐵盤,鐵盤卷邊處還有一堆不知道積了多久的油漬。
肖樂凡毫無心理障礙地從跟桌子一樣油膩膩的筷子筒裏拿一次性筷子,故意夾了一塊豬大腸放進嘴裏享受地咀嚼著。
丁琛立刻厭惡地看著肖樂凡一臉享受絕頂美味一般的表情,無法想象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肖樂凡連吃了幾口,才說道:“真沒你想的那麽難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你知道它之前是裝什麽的嗎?”丁琛忍不住提醒她。
“裝糞便的。”肖樂凡麵不改色地回答道,“這有什麽,當年我做實習的時候剛好跟了一起特大火災案。案子發生的時候是夜裏,小區裏的人都在睡覺,死亡人數多達十三個人。我需要第一個進現場,你知道現場是什麽味嗎?”
“燒焦味?”
“差不多,更像燒烤的味道,肉香和油滋滋滋地冒。這還不算什麽,我們處理了一晚上,沒處理完,又沒力氣下樓,局裏的人就把早飯送到現場去。我就對著十三具燒焦的屍體吃早飯。裏麵什麽情形都有,有燒穿了腸胃的,裏麵的糞便、內髒撒到到處都是,可壯觀了。”
丁琛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旁邊桌的一對小情侶率先受不了了,粗聲粗氣地罵道:“說這麽惡心的事的時候能不能小聲點?”
肖樂凡轉頭一看發現是那對剛才說她和丁琛壞話的男女,“你們剛才說我和我老公壞話的時候怎麽不知道小聲點?”
“媽的,老子給你們點臉還不要!”男人說著就躥起來,揮手甩肖樂凡一個耳光。
肖樂凡拳腳功夫不差,看到那男人的動作就知道他的落手點了。
正要躲避時,率先被一道強有力的力道拉了過去。
鼻尖聞到一陣清爽的氣息,知道是丁琛拉開了她。
她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一聲高亢的哀嚎。
肖樂凡眼皮一跳,從丁琛的肩頭看過去,看到那男人狼狽地躺在地上,臉上、手上好像被竹簽劃傷了。
血流了滿臉、滿手,乍看之下極為嚇人。
大排檔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老板和老板娘也停下工作跑過來。
丁琛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理論,從錢包裏拿了幾張錢,扔到那男人身上,一言不發地拉著肖樂凡離開。
肖樂凡跟著丁琛走到停車的地方,才小聲地問道:“你沒受傷吧?”
“他還傷不了我。”丁琛以為肖樂凡會鬆了口氣,沒想到卻聽到肖樂凡無比沮喪地說道:“我的豬大腸計劃失敗了。”
丁琛偏過頭,才發現她居然還拎了一盤炒螺在手上。
眼角狠狠地抽了抽,“肖樂凡,你上輩子是豬嗎?”
這種情況下都還記得拿吃的。
“能說吃貨嗎?”肖樂凡笑兮兮道,坐到副駕上,“我其實想拿豬大腸的,你走得太快,我隻能拿最近的炒螺。”
丁琛:“……”
兩人回到家,肖樂凡踢了鞋子就端著那盤炒螺跑進廚房,她重新熱了一下,然後換了白骨瓷碟裝盤,又拿了兩對一次性手套和牙簽盒出來,“丁首富,開飯了開飯了。”
餐廳、客廳裏卻沒有丁琛的身影,她掃了一眼門口的垃圾筒,好像是丁琛剛才穿的西裝。
她把白骨瓷碟放到餐桌上,走到門口旁的垃圾筒邊蹲著。
想起田理說過丁琛的每套衣服差不多都是十幾萬塊錢。
上一次大排檔就能扔掉十幾萬啊。
肖樂凡琢磨著是不是要把那套西裝重新從垃圾筒裏拎回來的時候,丁琛陰惻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敢拿回來,我就把你扔出去!”
肖樂凡轉頭見丁琛已經洗好澡了。
她幹笑了兩聲,回到餐桌旁坐下,把炒螺往丁琛的麵前推了推,“你這潔癖是心理上的吧?”
“潔癖基本都是心理上的。”
“一直都有嗎?”
“嗯。”
肖樂凡一邊挑螺肉一邊說:“其實心理潔癖很好治,你應該也知道方法,隻是不願意去做。不過你的生活條件可以讓你保持潔癖的習慣,也沒必要刻意改變,保持這個習慣也不妨礙著誰。”
丁琛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炒螺被盛在白骨瓷碟裏,也不像在大排檔的時候髒汙。
於是戴上一次性手套,挑了一顆螺肉放進嘴裏,回道:“還好你是做法醫的,你要是當了醫生,就隻能當個有醫德沒錢的窮醫生,連引導病人消費的意願都沒有。”
“被你猜中了。我這個性格做醫生會很不討好,對外不會討好病人,對內不能給醫院掙錢,裏外都不討好。”肖樂凡笑眯眯回道:“怎麽樣,沒有你想象的難吃吧?”
“還好。”
“偶爾換個口味也挺好的。”
“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桔色的燈光籠罩在二人的周身,顯得溫馨而靜謐。
肖樂凡恢複正常工作後,也沒再去問主任會安排哪位法醫出外勤。
據她了解,目前幾個法醫手上的案子都不下三個,還有一連串的實驗。
近期連紀秋也開始自己做實驗,協助法醫們的工作。
那個名額最終會落在她的頭上可能性高達80%,她也不急著去主任麵前刷存在感。
她則在新案子沒有分配到她手上的時間裏把李教授的卷宗拿出來研究,重新梳理了一遍案子的脈絡,並沒發現什麽特別的突破口。
從資料庫裏調取出案發前後的視頻,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工程大學是一所全麵開放的大學,學校的東南西北四個大門基本都是常年打開的,保安的作用也不是管理門禁,是為了隨時幫助學生們才設的。
除了大量學生穿棱在校園之外,校外的車輛為了方便也經常橫穿整個校區,導致工程大學的校區每天進出至少要上萬人。
從這麽大量的數據裏挑出可疑人物,無異於大海撈針。
肖樂凡把那些資料反反複複地看了幾天都沒看出蹊蹺的地方,心裏不免有些挫敗。
正要拿水杯喝水,伸手卻摸了個空。
她疑惑地抬頭,看到任言正拿著她的水杯。
肖樂凡再次看到任言,頭皮頓時發麻了起來,尷尬地笑道:“任隊,你怎麽有空過來?”
任言目光幽深地看著肖樂凡,似乎要將肖樂凡刻在心裏。
片刻後才從身後拿出一張紅色的請柬,“我要結婚了,到時候你和丁琛過來觀禮吧。”
“啊?好啊,什麽時候擺酒?”
任言仔細搜尋她臉上的細微表情,發現沒有他想看到的,自嘲地笑笑,“看來我那天晚上的話,你隻是當醉話聽了。”
肖樂凡沒想到他會主動提那天晚上的事,尷尬之餘還是說道:“任隊,這樣的話以後別說了,對你、對我影響都不好。”
“你說的對。”任言說完後,又輕聲補充了一句,“我的婚姻是不會幸福了,我希望你能幸福。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兒,你不該卷進丁琛和舒柳竹之間。”
“丁琛是我的丈夫,希望任隊別再說那些話了。”
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說完,他像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