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職業操守
“發現口角?”肖樂凡緩緩咀嚼這幾個字,“我在辦案過程中從未跟你有過任何接觸,僅有的接觸也是跟你的女兒。當時我第一次去搜集證據,離開時遇到你和你女兒杜若盈。你指使杜若盈前來打聽案子進展,被我回絕了。緊接著屍檢報告出來,然後曝出死亡報告被人惡意修改、我受賄,事實證明那些是我前任助理一時間沒有控製出利益的誘惑,破壞職業操守。”
成海冷笑,“庭長,請允許我請個證人,證明被告肖樂凡的話是純屬扯淡。”
庭長回道:“請原告證人,同時原告請注意言辭。”
證人席的小門被打開,一個瘦削的身影從背光處走出,站到證人席上。
肖樂凡看著許久沒見的薑助理,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在成海和薑助理開口之前說道:“庭長,並非我不相信薑助理,薑助理在為我工作期間工作認真負責,沒出現過大紕漏,是個不錯的員工和下屬。但薑助理曾經跟成海有過牽扯,讓他做為原告證人未免有失公允。”
庭長和幾個陪審員討論了片刻。
“證人的證詞采不采納我和陪審員會酌情處理。”庭長轉向薑助理,“證人,你可明白你今天所站的位置和所負的刑事責任?你的任何一句話都能影響本案的最後判決,希望你能慎重。”
“是,庭長。”薑助理點頭,看向成海。
成海摸了摸大拇指,這是他和薑助理的暗號。
薑助理慢慢轉頭看肖樂凡,肖樂凡也在看他,麵色沉靜如水,一雙眼睛清澈透亮,仿佛是世界上最幹淨的冰鑽,沒有染上半分塵埃。
薑助理清咳了一聲,聲音流淌在1號庭內。
“我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是昧著良心說害人,還是坦坦蕩蕩地做人。”薑助理的一番話讓成海聽出了點不一樣的意思來,他瞪著薑助理,想衝上去扇死這慫貨。
肖樂凡同樣也很詫異,但她沒表露出來。
“我到庭審開始的時候都沒有下定決心,但有人幫我做了決定。”薑助理聲音突然有了些哽咽,“我媽的離世,讓我知道我該做什麽了。”
全場一片安靜,幾乎落針可聞。
“肖姐被誣蔑她做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後來她堅持了她的報告,沒有讓我背上刑事責任。但那些事都被成海重新炒作,全推到她身上了。我從原來的單位離職後,沒有找到工作。我媽的病越來越嚴重,我女友天天鬧著跟我分手,後來我在朋友圈看到一招殯儀館招聘的信息,順利地進殯儀館工作了,保住了我和我女友的感情。後來,我才知道是肖姐讓那朋友轉發的,目的就是讓我看到。可我沒有感激她,認為都是因為她我才失業,才被我女友看不起。成海來找我,讓我誣告她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直到剛才我才意識到,我一錯再錯……肖姐,她到剛才都沒有怪我……”
薑助理說完低聲哭了起來。
薑助理的話讓全場一片嘩然,不少人想用唾沫淹死他。
肖樂凡淡漠地看著薑助理,眼裏沒有半點憐憫。
把握不了職業操守一次,她可以理解;第二次還犯這樣的錯誤,就是人品不行。
薑助理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活成這樣也是他自找的!
成海狠狠地瞪著薑助理,被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直沉默的李園此時開口了,“肖樂凡其它的事我不管,我爸李教授的死絕對跟她有關。我曾找過相關的法醫求證,肖樂凡趕到我家時我爸還是有救的,是她救治不當,害死了我爸。事後又各種推脫責任,把我爸的案子壓了下來,遲遲查不出個結果!”
肖樂凡第一次如此感謝這次的庭審沒有配專業的律師,否則她在旁邊聽律師們那些專業的條款能聽得氣死。
肖樂凡目光恍然而悠遠地看著李園,“請問是那幾位法醫給你的建議,麻煩把他們請出來,讓我了解一下我是那些地方忽略了,導致我失手害死我的恩師!”
她的聲音平淡裏卻帶了一股無法忽視的憤怒。
“我敢告你,就敢拿證據。庭長麻煩有請我的證人。”
丁琛突然明白了什麽,給肖樂凡打了個手勢。
肖樂凡了然。
舒柳竹摻和進來就是為了這個時候給她和丁琛好看吧。
可舒柳竹圖的是什麽?
在丁琛明確地站在她這一邊的時候公然站到她的對立麵,是當眾跟丁琛翻臉嗎?
丁琛該有多難受啊?
肖樂凡如此想著,看向丁琛。
丁琛雙眸漆黑如墨,筆直地站在人群裏,如此醒目又遺世獨立。
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心裏暗示還是其他原因,肖樂凡覺得丁琛的身影有些落寞。
肖樂凡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裏的不滿。
舒柳竹是吧,敢傷害丁首富這麽好的男人,就等著接她的大招。
你舒柳竹以前是法醫一把手,但早被我肖樂凡取代好幾年了,你在我麵前橫,想得美!
肖樂凡看著舒柳竹被一名工作人員推到證人席。
舒柳竹清聲道:“大家好,我是舒柳竹。大家可能已經忘了我,我三年前追查凶手中了屍毒這些年一直在國外養病,近日回國是為了恩師李教授的案子回來的。我通過某些渠道得到了李教授的屍檢報告,發現不少問題。事後得知屍檢報告是我的師妹肖樂凡做的,讓我十分心寒。她的舉動不但給李教授蒙羞,還給整個工程大學的法醫係蒙羞!”
坐在肖樂凡身後的法醫同事們聽到舒柳竹的名字時,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舒柳竹在法醫界的影響力不可小覷,她曾經創造過不少的先例,也是殷城第一位出色的女法醫。
不論在法醫界還是在市民裏都有很強的號召力。
就算肖樂凡的水平已經在舒柳竹的專業技術之上,別人提上法醫界的女法醫也依舊先是舒柳竹,其次才是肖樂凡。
從心裏上覺得舒柳竹比肖樂凡更專業、更優秀,即便舒柳竹已經離開法醫界三年了。
肖樂凡笑看著舒柳竹,倒沒有多少壓力,也沒被舒柳竹的話所動,“寧法醫,久仰大名。寧法醫是業內人士,肯定知道提出論點後,需要大量的技術和論據來證明、穩固你的論點,讓人信服。請說說你是通過哪些特征得出那些結論的吧。”
“我看到你的屍檢報告,你說屍斑在死亡12小時後分布於屍體底部,屍斑大而圓?”
“沒錯。”
“據李師母的口述,你在晚上十點左右到達李教授家,也就是事發現場。到第二天下午三點屍體進行火化,期間經過了17個小時。你隻得出12小時的屍斑結果,火化之前你幹什麽去了?”
“李師母當時傷心過度,不願意讓我們陪著,我回去休息了。怎麽,寧法醫覺得我幹什麽去了?”肖樂凡反問。
“你不是去破壞現場了嗎?”
“那寧法醫最好解釋清楚,當著全市所有市民的麵誣蔑別人,可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這是當然。據我所知,李教授葬禮過後,他的舊居就被一把火給燒了,當時你也是第一個去到現場的。”
“這你就錯了,第一個到現場的人是消防員叔叔。”
舒柳竹冷笑,“但到達現場的專業法醫是你。”
“我還以為你能得出什麽結論,原來就這樣,真讓我失望。”肖樂凡加快的語速不想跟舒柳竹繞彎子,“首先,我第一個到達李教授家裏的現場,是因為當時李師母給我打電話,而我跟我丈夫正好吃晚飯回來,離工程大學隻有十分鍾的車程,我第一個到達很正常,這個可以查我的通話記錄。”
“第二,屍斑為什麽隻持續記錄到第12個小時就不再繼續記錄是因為李師母拒絕讓李教授進行解剖,想讓李教授不受病痛地離開人世。我們都是法醫,這些事是要尊重家屬的意願的,同時也有規定記錄有終點的死亡人士12小時內的屍體變化。我自認為我所做的都符合人情和製度。”
“至於,寧法醫你懷疑的第二次到達現場這事。我也當眾做個說明,李教授是我的老師,這點法醫部的同事、局裏的同事也都知道,事發後我也做過相關避嫌申請,局裏經過討論後認為我可以繼續跟進。屋子被燒毀時我有不在場的證明,跟我同去的也有刑警隊的隊長。還是寧法醫認為,我們全單位的人都值得懷疑,都該被拉到被告席審一次?”
肖樂凡說完這一堆長篇大論後,靜看舒柳竹。
舒柳竹沒答話,李園卻率先開口了,“肖樂凡,你害死我爸,你還有理了。我爸就算不是你親手殺的,也是為你害死。這些年我爸有空就查華修文的案子,要不是因為華修文的案子就不可能會死!”
舒柳竹閉了閉眼,覺得她最近都跟了一群傻逼,都白長了個腦袋。
“李教授為我做的事我很感激,也很感恩。我比誰都更想知道他是因為什麽而死。但李女士,請你弄清概念。李教授死了,不隻你難過,李師母和我也同樣難過。現在李教授的案子我們局裏的同事依舊在緊羅密鼓的查,還沒有出結果。你就憑你個人的意想把我告上法庭,讓我的聲譽、職業生涯因此受損,你是否覺得這個行為有所欠妥。”
李園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