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小JioJio

  Rachel有些步履沉重地返回自己在北三環的小家。

  這是一個名為「尚林坊」的高檔住宅小區。她在這裡租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公寓。

  剛一進門，母親在廚房忙活的聲音，還有食物香辣的氣息就此傳來。

  「媽咪……媽咪呀……媽咪……」一個紅色的小肉球從客廳滾了出來，邁著小短腿急急忙忙地向著她奔跑過來。

  Rachel趕快放下包，疾步過去抱起了她。

  「我的寶貝JioJio，媽咪回來了，想媽咪了沒有？」

  回答她的，是滿頭滿臉的香吻，混著口水塗得她滿臉都是。

  「鋪天蓋地的，和……一樣。」

  她的眼中掠過一絲痛楚，隨即又被熱烈而溫暖的寵溺所取代。

  這是她的女兒，是她嬌嫩得如同春天花蕾一般的女兒啊！

  心裡的陰鬱被強行扯開，她抱著懷裡孩子小小的身子，滿足地嘆著氣。

  這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媽咪，JioJio見一個壞叔叔。」女兒不連貫地說道。表情異常豐富，在「壞」字上加重了語音，還用小手狠狠做出擊打的動作。

  自己的女兒說話比較晚，現在都快兩歲了，說話還是啃啃巴巴不流暢。

  「遇到什麼壞叔叔了？」Rachel的眼睛眯了起來。

  又找過來了么？

  「什麼壞叔叔啊，不是告訴你別瞎說了嗎JioJio？」母親擦著手從廚房裡出來，對Rachel解釋道，「今天帶她去遊樂場玩，有一個大小夥子看她可愛，買了糖送她。」

  這邊JioJio還皺著眉頭，一臉「我很警覺我好厲害媽媽快快誇獎我」的樣子。

  「壞叔叔……糖糖……」她還在解釋。

  Rachel笑著揉揉女兒的小臉：

  「JioJio記住媽媽的話了，真乖！媽媽告訴過不能隨便接受別人送的東西對不對？」

  「對！壞人，賣小孩！」氣鼓鼓的小樣子。

  「說的對！有壞人會拐賣小孩，所以JioJio不能接受陌生人給的東西，好吃的糖、冰激凌、果汁……，通通不能要。送東西送給你的人，有可能是賣小孩子的壞人，但也有可能是好叔叔，因為覺得JioJio很可愛所以喜歡JioJio啊！」

  女兒流露著疑惑的小眼神。

  「JioJio不知道他是壞叔叔還是好叔叔對不對？所以JioJio還是不能要他給的東西，但是JioJio是個小淑女，應該表現得很有禮貌，對不對？  」

  表情依然困惑，但小JioJio還是乖乖地點頭。

  隨即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小眉頭皺起來，拉著Rachel的手說：

  「媽咪我要告訴……事。今天，遊樂場，壞姐姐，打打JioJio。姥姥幫JioJio。」

  Rachel把眼光投向自己的母親。

  原來，今天帶著JioJio在遊樂場玩的時候，一個六歲左右的女孩搶JioJio的玩具，不給就推她。姥姥正站一旁和人聊天，聞訊趕來的時候JioJio已經被推到了地上。

  「那是誰家的孩子？那麼沒有教養？」Rachel有點生氣地問。

  「不是咱們小區的。我聽說是前面104號樓王老太太的侄孫女兒，可能是過來看老太太了。」

  「後來怎麼處理的？」

  「小孩子玩鬧，處理什麼？教訓幾句就讓她走了。」

  「王家老太是吧？改天遇到她女兒我可要說道說道。六歲大孩子欺負我們兩歲的JioJio。」

  說著這話，Rachel卻想到了不久以前的一件事。JioJio幫助一個比她還大一點的小男孩，跟一個大孩子吵架了。

  據說當時JioJio操著不伶俐的奶音，擋在男孩子前面一步不讓。憤怒地對著那個大孩子大叫：

  「你壞！壞孩子！做壞事！」

  姥姥說，那個大孩子想打JioJio來著，被旁邊的大人攔住，反倒是把自己給氣哭了。

  事後Rachel問女兒，為什麼要和大哥哥吵架。JioJio很認真地說，因為那個哥哥做了很壞的事情，她罵小男孩說「死胖子」。

  「說很壞很壞的話！」JioJio一臉的義憤填膺。

  ……

  據說那個小男孩就這樣成了女兒的好朋友。

  聯想至此，Rachel不由有些擔心。或許因為從小沒有父親，JioJio從渴望被保護髮展成極其願意保護別人的個性。這讓Rachel有點恐慌。

  她捧著自己女兒的白嫩小臉兒親了兩口，問：「咱們的JioJio今天哭了沒有？」

  「JioJio不哭，JioJio勇敢！」

  「嗯，咱們的JioJio是勇敢的小孩，對不對？」

  看  JioJio很高興地點頭，她又接著說：

  「寶貝聽媽媽說啊，一樣年紀的小朋友們一起玩，鬧起來不要隨便哭，要勇敢。但是像今天這個姐姐年紀比JioJio大很多，對不對？如果她要打JioJio，JioJio應該馬上叫大人幫忙，好不好？」

  她撫摸著女兒說：

  「JioJio打不過壞姐姐會受傷的，受傷了媽媽就會很傷心。JioJio願意媽媽傷心嗎？」

  「不想要媽媽心心。」JioJio扁著小嘴兒搖頭低聲說。

  「那以後遇見壞姐姐壞哥哥就大聲叫姥姥好嗎？請姥姥幫JioJio的忙？」

  「好。」JioJio忽閃著大眼睛回答。

  「JioJio真乖！乖小孩應該獲得獎勵！媽媽周日帶JioJio去動物園好不好？我們去看大熊貓，大老虎，長頸鹿……」

  「好啊好啊！」女兒在懷裡開心地蹦噠著。

  Rachel把女兒抱進懷裡，撫摸著女兒細軟的捲髮，低頭親親她。

  這是她的命，是她生活的全部意義。

  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想起那時心裡的絕望和崩潰，她第一萬次地慶幸，自己當時那一絲不忍，留下了女兒。

  懷裡的女兒有點可憐地摸著小肚皮說：

  「JioJio餓餓了……」

  「那JioJio應該說什麼？」Rachel問道。

  「姥姥，請給JioJio吃菜菜。JioJio要吃菜菜，要吃面面。」JioJio掙脫她的懷抱，跑到廚房門口大聲說。

  「好了好了，JioJio不著急啊，姥姥馬上做好了。小蕊你帶JioJio去洗手。」

  ……

  夜裡，Rachel手撐著頭，看著懷裡睡得香噴噴的女兒。悄悄取出她叼在嘴裡的安撫奶嘴。

  JioJio很聽話很懂事，唯獨安撫奶嘴這件事不肯讓步。按理說六個月以後就不用安撫奶嘴了，可是JioJio每到睡前一定要，哪怕自己把她抱在懷裡都不行，不含著這個花朵圖案的奶嘴，JioJio完全無法入睡。Rachel很頭疼，據說奶嘴對孩子嘴型的生成可是會有壞影響的。

  對此姥姥倒是很豁達，她總勸Rachel不要刻意，她說有朝一日JioJio自己會放棄的。

  她仔細地凝視著懷裡的小東西。

  女兒的小臉蛋紅撲撲的，上面有著可愛的細細的小絨毛，像樹上熟透的紅蘋果，看起來誘人極了，讓人忍不住想珍惜地咬上一口。

  JioJio那小小的紅艷艷的嘴唇撅撅著，不時努著動一動，彷彿在夢中得到了什麼好吃的東西。間或又咧咧嘴笑一笑，……，Rachel的一顆心都軟成了一團，她好想進入女兒的夢中，看看小JioJio夢裡的世界，那一定特別特別的美好。

  Rachel輕輕撫過女兒細軟的黑色捲髮，拭去她額頭上的濕意，為她輕輕拉開一側的被角。

  她輕吻著女兒額頭上細嫩的肌膚，再次誠心誠意地感謝上帝，並祈求上帝讓她繼續保有這份幸運，能永永遠遠地守護這個孩子。

  那一段經歷如此不堪，揭露真相時她是那麼的震驚，在對自己的極度厭惡之中，自己當時除了沉淪幾乎無路可逃……。

  然而最讓她想不到的是，那痛徹心扉的不幸，結出的果實卻是如此甘美甜蜜。這個孩子把自願放棄一切，自願沉入黑暗和冰涼之中的自己拯救了回來，就像把即將邁入地獄的鬼魂拉回人間。

  她相信，誠心誠意的，她相信這個世界里有上帝，她相信上帝的慈愛，相信上帝澤被萬物。

  一定就是上帝，一切的天父，看到了自己的苦難和痛悔，原諒了自己的過錯，因而把這個全天下最好的寶貝賜給自己，藉以拯救自己。

  看著睡得小嘴微張的JioJio，Rachel的心裡充滿幸福和感激。但在最深最深那個角落的陰影里，依然盤踞著唯恐失去的恐懼和慌張。

  她開始認認真真地考慮尹傑的提議。

  TH中國勉強算是一個不錯的落腳點。那麼，是不是真的可以考慮在這裡停留下來，留上五年，甚至更久？

  這個小區有很好的雙語幼兒園。再過幾年，可以把女兒送進S國的國際學校，……，再往後自己和母親可以陪著女兒到M國或S國留學。

  在M國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這點自信Rachel是有的。S國就更不用說了。

  她想起了今天與Evita的對話，臉頰不由微微發燒。

  說到底，哪有一個公司的老總願意縱容下屬這樣放肆？她開始認真考慮繼續留在TH中國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