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新的挑戰

  挑戰相當嚴峻啊！

  尹傑暗忖：這幾個項目全都經由階段性工作彙報在豪森州總部登記挂號過，這呼啦一下子全跑了.……  ……

  經濟促進署再一過問原因……  ……

  尹傑打心底里不願意就這樣在豪森州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如何才能化解這次危機？

  她打算逐一拜訪業已在冊的這些企業，了解實際情況並想法子把他們一一拉回原來的軌道。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分析推敲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並進行針對性的準備。

  這張名單上，以廣東企業居多，江浙企業次之，上海企業則只有滬華企業一家。尹傑計劃先從滬華開始。

  陳平很給面子地見了她。

  走進陳平那間大大的辦公室，尹傑略微吃了一驚。

  辦公室很大，傢具卻很少，只有一個紅木大班桌，桌后真皮座椅，桌前靠近窗邊擺設了一組真皮沙發和一張紅木茶几。這間辦公室與眾不同之處有二，一是牆壁上都從上到下整齊懸挂著各式各樣的抽紗織品，每一條織品1米寬。兩條不同的織品之間用紅木隔板隔斷，看起來就像一個個從頂到地的櫥窗。尹傑粗數了一下，大約能有20多個這樣的『櫥窗』；第二個不同之處就是這間辦公室的另一頭，用大塊的玻璃鋼板隔出了一個封閉空間，裡邊是一個日本偶人架一樣從上到下的階梯架，上面整齊擺放著獎盃、獎牌、獎狀。

  從這些特殊裝潢里，尹傑看出了房間主人對自己產品的痴迷和對公司榮譽的執著，以及.……  ……毫不掩飾的驕傲。

  她的心緒稍微有點緊張。

  陳平從桌後站起來，很瀟洒地邀請她和Summer到沙發區入座。倪虹潔助理，尹傑上次曾經見過面，則姿態優雅地開始為幾人沏茶。她的黑色短髮利落地梳向一邊，身著利落的白襯衫黑短裙，沏茶的動作既柔婉又舒緩，粉色珍珠耳釘隨著她的動作忽明忽暗地在她的耳邊閃動。

  尹傑說明來意后，陳平皺著濃眉暫時沒有說話。空氣有些凝滯，其中慢慢充斥了茶香。

  倪助理沏好了茶開始分茶。陳平伸手虛請：「尹總，請品茶。」

  尹傑伸手拿起一杯茶，先放到鼻下約10公分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又托在手裡仔細查看茶湯和杯壁，才啟唇把茶湯啜飲進口中。她雙目微合在茶香溢滿口腔和鼻腔之後讓茶水滑下咽喉，又品味了半晌，才抬眼道：「茶湯紅濃、香氣高雅悠長、有恰到好處的松香，湯味醇厚，餘味還帶一點桂圓香，真好。陳總，這是煙制的正山小種吧！」

  陳平眉頭舒展笑了起來。他示意倪助理繼續。三輪茶后，倪助理才收起茶盤。

  「陳總好講究！」尹傑贊道。

  陳平的笑容更多了些。他微笑著對尹傑說：「尹總，我們談正事吧。」

  尹傑又把來意說了一遍。陳平說：「看來，尹總已經知道有其他歐洲國家來訪了。」

  尹傑點頭誠實地說：「是啊，所以特別擔心錯失良機，這不就急忙過來拜訪陳總了。」

  陳平微微一笑。倪虹傑卻語帶不忿地說：「LS真的在意滬華集團嗎？如果在乎怎麼會一年時間不聞不問，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發張賀卡？」她的笑容里有一點諷刺的意味，「一年前我就把詳盡的資料親手交給尹總了，滬華的誠意足夠了吧？LS的誠意我們卻是沒有看見！」

  她撇了一眼陳平，略壓低聲音說：「既然LS並不在意滬華，現在何必又找過來呢……  ……「

  陳平一直在觀察者尹傑，並未說話。

  尹傑很誠懇地說：」這件事是我們的不是。我是LS中國團隊的負責人，去年我自己發生了一些特殊情況，導致很多項目都暫時擱置，也影響了滬華對LS的觀感。這一點我應該向陳總道歉的。」她起身向陳平鞠了一躬。陳平擺擺手又虛扶了一下。她回身坐下後繼續說：「不過我們絕對沒有不在意滬華……  ……  恰恰相反，我們太在意滬華了！」

  陳平神色未變，坐得穩如泰山。

  尹傑輕嘆一口氣說：「LS中國團隊的其他同事經驗較淺，我實在擔心他們處置不當，所以堅持留下滬華集團由我自己操刀，希望能把這個項目一次做到位。」

  陳平終於開口了，說：「上次該給的資料都給你了，談談對我們滬華的看法吧。」

  「好的，陳總。我對滬華的理解分為幾個部分，首先是主要產品，分為三大系列：中高檔色紡紗線、功能型面料和家紡產品。其中中高檔色紡紗線國際化走得最好，現在已經遠銷美國、東南亞和日韓，因其高度環保性成為這些地區本土品牌的首選原材料；功能型面料當中的防紅外線面料和防電磁面料雖然近兩年連續在國際上獲獎，但國外市場還沒有真正打開。滬華的家紡產品在美國市場、港澳，以及東南亞市場都非常暢銷，概因你們除了中國傳統花紋外，還大膽採用了當地的民族紋飾。.……  ……」

  她滔滔不絕地講了很多，從產品類別到客戶評價，到競爭對手，再到滬華集團的整體戰略.……  ……陳平居然也由著她說並沒有出言打斷。倪虹潔則變得目瞪口呆。提交給尹傑的資料她一份份仔細看過，對方今天提到的內容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曾在董事會會議或管理層辦公會議中有所提及卻並不在上述資料中的。如果她不知道尹傑只與陳總和她自己打過交道，她幾乎會以為尹傑在公司內部安插了最少一個姦細。

  倪虹潔神色凝重地和陳平對視一眼，出言打斷了尹傑的話。

  「尹總說了這麼多，看來得感謝尹總對滬華的『認真』和『關注』了。不過我很好奇，尹總說的這些東西……  ……相當一部分我不記得在那些資料中看到過.……  ……，尹總又是從哪裡聽來的呢？「

  尹傑很認真地說：「基於倪助理提供的資料，我大膽地進行了推斷。現在看來我的推斷有誤？」

  「好了！」陳平打斷了倪虹潔的話，說：「這些信息基本正確，尹小姐。」

  他很感慨地說：「如果真是你利用我們給的資料推斷出來的，那麼尹小姐，我真的很想與豪森州政府搶人了。」

  「陳總，您這話是對我莫大的肯定，謝謝您。不過在您這樣的前輩面前，我們再怎麼努力也難望項背呀。「

  陳平擺擺手說：「客氣話我們就不說了。尹小姐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實在人，我的承諾有效。你可以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好了給我回復。」

  他頓了頓又說：「無論是不是你自己推斷出來的，但至少有一點很讓我很感動。你剛才的陳述和判斷讓我不得不相信你真的已經吃透了我們提供的資料。所以我願意相信這一段的疏於聯絡是事出有因。我們現在也不必計較這個『因』到底是什麼了，一起向前看，好不好？」

  「謝謝陳總的理解！」尹傑馬上答話。回應的速度太快，讓陳平不由笑了起來。

  「現在和我們聯絡的確實有幾個歐洲國家，R國和你們並不產生競爭，我想你並不介意對不對？」尹傑點頭。陳平又說：

  「至於F國和Y國，一個是時尚大國，一個擁有金融之都，兩個國家對於滬華今後的發展都具有實際意義。我曾經在公司辦公會上向大家提出過S國，大家的反應都比較實際。很明顯，S國並沒有世界著名的服裝品牌，國內家居市場品質很高但規模太小。尹總我想知道您用什麼來說服我，說服我的經理們呢？」

  「其實陳總，這算是一個偽命題吧!」尹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嗯？為什麼這麼說？」陳平揚眉。

  「F國確實是時尚大國，他們的色紡紗用量確實很大。但是就如同德國的汽車製造企業一樣，他們都有穩定的供應商，這個供應商序列相對封閉，要擠進其中是相當不容易的。也就是說，F國的市場確實很大但並不代表滬華能得到的機會很多，對嗎？Y國有金融之都確實能方便滬華今後為歐洲項目融資，但只要滬華投資的目的不是金融期貨，S國的蘇立克市同樣能達到相同的目的，它也是金融中心之一呢。.……  ……希望您理解啊，我只是實話實說，並沒有貶低F國和Y國的意思，只是大家的競爭優勢各有不同罷了。」

  「那麼S國的比較優勢在哪裡呢？」陳平問道。

  「關鍵在於您對歐洲市場布局的考慮，您對歐洲第一顆棋子的期待是怎樣的？」陳平微微皺眉。尹傑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調出一個PPT放到陳平面前。倪虹潔悄悄走到陳平的身後觀看。

  「您看，歐洲市場是非常特別的。您在東南亞市場、美國市場，乃至中國市場的經驗，都不能複製到歐洲市場。東南亞市場暫且不提，中國市場和美國市場的體量都能和歐洲市場相比，但是歐洲有50多個國家，各國之間語言不同、風俗不同，甚至法規都具有相應的獨立性。即使27個歐盟國家之間也是如此。」

  「這種不同就促使投資者慎重考慮進入歐洲的第一個立腳點。如果第一個點選擇不好，將來『歐洲業務一盤棋』就必然會受到制約和影響。第一個立腳點應該具備幾個必要條件：1.地理位置適中，方便兼顧幾大歐洲市場；2.  國際化專業人才儲備豐富，便於構建歐洲團隊；3.具有非常優惠的財稅制度和信用程度極高的商業體系，可以從一開始就構築一個具有最優化的歐洲稅務架構，……  ……  這樣就能為滬華在歐洲的業務發展營造一個高效且穩定的大後方。」

  「這三點S國都具備。就從其他領導可能最感興趣的市場角度來看，S國處於歐洲三大市場（F國、G國、I國）中間，國內相應劃分為F、G、I三個大區域，每個區域與接壤的國家同本同源，語言、文化、習俗各方面都一模一樣。滬華可以把S國當作一個大型產品試驗場，在三大區域內推廣產品，推廣過程中持續就品類、花色、設計等等進行調試，然後再推廣到歐洲三大市場去。」

  「跨境營銷不會那麼容易吧？」倪虹潔問道。

  「您也知道S國市場很小，所以S國政府從聯邦到州、市制定的政策都是促進產品出口的，政府和行業協會為S國企業與歐盟國家企業之間的互動搭建了平台，所以從S國尋找三大市場國家的渠道商或客戶並建立聯繫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困難。此外，因為S國福利情況比較好，本就有很多歐盟國家的專業人才到S國找工作，或直接搬遷到S國落戶，還有的每天跨境過來工作.……  ……。在S國招聘歐洲各國的員工其實不難。」

  「你剛才說歐盟國家的員工貪圖S國的高福利？」陳平敏銳地抓住了關鍵字眼，「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的員工支出會增加？「

  尹傑理解地笑了，說：「在歐美髮達國家投資，員工成本絕對是運營成本中很大的一塊。在這些國家中任何一個投資，員工支出都絕對比在中國國內要高。S國的員工成本應該是基本與其他發達國家持平吧！」

  「這就不坦率了吧？」倪虹潔輕嗤了一聲，「G國代表給我們說過的，S國的員工工資是歐洲所有國家裡面最高的。」

  「這裡面可能有一個誤解。」尹傑含笑說道，「確切的說法應該是『S國員工到手的工資是歐洲國家裡最多的』，這樣才對。」

  「這有什麼不同嗎？」倪虹潔問道。

  「差別很大的。」尹傑拿過電腦，詢問Wifi密碼後上網調出了豪森州稅務局的個稅計算器放到陳平面前，解釋了其中包括抵扣項在內的輸入項，讓陳平試著輸入預定的項目負責人工資數額，很快就計算出了對方能夠拿到手裡的工資。她同時又打開Excel按照G國黑森州的個稅規定計算。結果很明顯：同樣的金額支出，員工拿到手的餘額卻大不一樣，S國員工實際到手金額高出G國將近一倍！

  「這麼大差別？沒弄錯吧？」倪虹潔驚呼。

  尹傑耐心地解釋道：

  「S國市場小，資源少，財富增長靠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是自然景觀，保護和發展旅遊帶動了很多產業；二就是人力資源。為了吸引高素質人才到S國落戶，各級政府可謂煞費苦心，制定了一系列方便引進人才、並能讓人才持續受惠的政策。個稅低、抵扣項目多就是其中的一項了。就因為S國的人才政策，歐盟國家的人很喜歡到S國來工作。」

  陳平笑了起來，說：「尹總，謝謝你今天的介紹。這個PPT是不是留下來給我？」

  「沒問題，我這就拷貝給您。」Summer結果倪虹潔遞過來的U盤拷貝了文件。陳平想了想又說：

  「你今天下午有沒有其他安排？如果沒有的話，我想請你給我的管理團隊講一講，你看好不好？」

  「固所願耳。陳總，我們今天下午沒有其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