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清晨, 九鶯鶯讓人把梨白帶了過來。
梨白臉上的那些傷痕還沒有恢複,依舊青一塊紫一塊,紅腫的地方經過一夜休息, 不但沒消,反而更加腫脹。
九鶯鶯忍不住微微皺眉,“怎麽會這麽嚴重?”
梨白麵色蒼白的笑了笑,“謝謝小姐關心, 沒事兒的, 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大夫說這是正常反應,一段時日才能康複。”
九鶯鶯點點頭,她已經吩咐過大夫, 用藥的時候盡挑好的來, 隻能慢慢養了。
春杏很快把早點端了上來,有杏仁粥、紅豆包、清湯麵和幾樣爽口的精致小菜。
九鶯鶯拍拍旁邊的位置, 對梨白道:“坐下吃一點。”
梨白趕緊搖了搖頭,低著頭說:“多謝小姐照顧,梨白自知身份低微, 絕對不敢跟小姐同桌而食, 在這裏看著小姐用飯就好。”
九鶯鶯笑了一下:“我這裏沒有那麽多規矩, 坐下吃點吧。”
梨白依舊搖頭,還是堅持不肯坐下,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眼看著飯菜都要涼了, 九鶯鶯無奈,沒有她為難她,讓春杏帶她去隔壁的屋子裏用餐, 自己拿著筷子吃了起來。
梨白這才恭敬道謝,跟著春杏去了旁邊的屋子。
九鶯鶯沒想到梨白是這麽守規矩和有分寸的人,不由笑了笑,各人有各人的性格,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九鶯鶯這頓早餐盡量多吃了一些,她猜測九明行昨天受了氣,大房今日必定要鬧事,她必須得養足精神,才能有力氣應付,如果她沒有料錯,今日就可以解決分家的事了。
她想到這裏,不由有些開心,用完早餐後,讓梨白陪她說了會兒話,梨白平日裏唱曲的時候能遇到不少人,見多識廣,還極為有趣,跟她聊天出乎意料的有意思。
巳時,九鶯鶯果然聽到祖母的屋子裏傳來吵鬧的聲音,她吩咐春杏去打探了一下情況。
春杏很快就回來稟報說:“小姐,老夫人剛才要請家法處置大爺,可是大房說大爺見不得刀劍,昨夜受了驚嚇,半夜就病倒了,現在臥床不起,大夫正在給他診治,所以不能前來。”
九鶯鶯端起茶杯潤了潤唇,問道:“那現在是何人在祖母房間爭吵?”
“回小姐,是大夫人,老夫人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大夫人就忽然來跟老夫人理論,奴婢剛剛去的時候,大夫人正坐在地上哭呢,發髻都散了,還把府裏的奴婢和小廝們都喊了過來,讓他們站在老夫人門外看著,她似乎是想把事情鬧大。”
九鶯鶯輕笑了一下,這對夫妻真是把胡攪蠻纏的戲碼演繹得淋漓盡致,她淡淡的問:“大夫人都哭鬧什麽?”
春芳搶著在旁邊說話,“還能說什麽?大夫人說大爺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說大爺昨夜在護衛麵前丟盡了顏麵,現在已經沒有臉出來見人了,大夫人還說,大爺是因為沒有娘親做主,所以才導致被弟弟欺負了,也沒有人為他做主,反倒是一個歌女,竟然有一群人護著。”
春芳說話的時候語氣裏有些譏諷,她現在一顆心都長在九紅豆那裏,自然是向著大房的。
九鶯鶯忍不住輕輕嗤笑,秦氏倒是想得開,她丈夫尋花作樂出了醜事,如今在家裏就胡搞亂搞,她竟然還這樣百般維護,出來幫他出來鬧事,說的好像九明行受了委屈一樣。
秦氏這樣養虎為患,九明行以後鬧出再大的事,九鶯鶯都不會覺得奇怪。
梨白站在一旁,聽到這番話,忍不住急道:“小姐,我去跟大夫人解釋。”
“不用解釋。”九鶯鶯看著桌上花瓶裏插著的那枝海棠,微微笑了笑,輕彈了一下嬌嫩花瓣上麵的露珠。
秦氏對於這件事情的真相早就明了於心,她今天去祖母那裏鬧事,不過就是想要找個理由找麻煩而已,就算梨白去解釋,告訴她真相,她也不會聽的。
“那怎麽辦?”梨白忍不住急道。
她在原地焦急的來回走了兩步,她不想因為她的事,惹出這麽多事端。
“別擔心。”九鶯鶯最後看了一眼海棠花,站起身,不以為意的道:“我親自去祖母院子裏看看。”
“小姐,我跟您一起去。”梨白急道。
她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九老夫人昨日那樣幫她,她不能不擔心九老夫人。
“好。”九鶯鶯點點頭,轉頭吩咐道:“春杏,你去廚房端些清新可口小菜,再端一碗暖胃粥,等會兒直接送到祖母的屋裏。”
“是,小姐。”春杏福了福。
九鶯鶯整理了一下裙擺,對梨白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漫聲道:“我們一起去會一會我這位好伯母吧。”
吵架這種事,當然少不了李菜花,九鶯鶯讓人去把李菜花叫上,然後帶著大家一起去了九老夫人的屋子。
她雙腳剛邁過門檻,就看到秦氏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頭發散亂,模樣像撒潑了一樣,是一點侯爺夫人的形象也不顧了。
九鶯鶯忍不住輕笑了一下,看來九紅梅和九紅豆的事,讓她一直憋了不少氣,所以這一次才不惜自毀形象,也要借機會把事情鬧大。
人越是生氣,越會失去理智,也越容易弄巧成拙。
九老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愁容滿麵的按著額頭,九毅行也站在屋子裏,他不擅長麵對這樣的場麵,站在秦氏旁邊連連歎氣,不住的勸著秦氏,讓她快些起來。
九鶯鶯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揚聲道:“哎呦!這竟然是大伯母啊!鶯鶯遠遠看過來,竟然差點沒認出來。”
秦氏哭聲一頓,她聽出九鶯鶯語氣裏的揶揄,抬起頭狠狠的剜了九鶯鶯一眼。
國公老夫人生辰宴上的發生的事,她都聽兩個女兒說過了。
她這些年來好不容易積累的好名聲,竟然就這麽被九鶯鶯毀了一半,就連她兩個女兒的名聲都毀了,大女兒的婆家至今還在生氣,二女兒被關著出不來。
她心裏又怒又怨,早就想找九鶯鶯這個臭丫頭算賬了。
可惜最近九鶯鶯被九毅行保護的太好,她根本就沒有機會找她算賬,現在九鶯鶯竟然還來嘲諷她,她不由怒上心頭。
九鶯鶯迎著她怨毒的目光,莞爾一笑,毫不留情的道:“伯母,您快些起來吧,這樣實在是太難看了,有損您侯爺夫人的顏麵,您不覺得丟人,我還替您丟人呢。”
秦氏輕哼了一聲,也覺得這小輩麵前這副模樣有些難看,抬手擦了擦眼淚。
她視線從九鶯鶯的身上,挪到九鶯鶯身後的梨白身上,眼睛不由睜大。
梨白是屋裏唯一一個生麵孔,而且臉上又青一塊紫一塊的,她不用想也知道,這就是昨夜惹出事的那個小賤人!
她的麵色頓時變了變,瞳孔猛的一縮,眼裏射出憤恨妒嫉的光。
她手腳麻利的爬起來,衝上去就要甩梨白一巴掌,她管不住九明行出去尋歡作樂,但是對這些勾引九明行的禍水和不安好心的小賤人們,可絕不會手下留情,她不打梨白出出惡氣,她心裏就不舒服。
李菜花就站在梨白的旁邊,一看情況不妙,眼疾手快的伸手攔住秦氏。
她誇張的大叫道:“大夫人,您怎麽比我還要暴躁!您還沒聽人家小姑娘把話說清楚,怎麽上來就要打人啊!您是貴夫人,可不能這樣,您這樣看起來,還不如我呢。”
秦氏聽她竟然敢把自己跟她想比較,氣得差點暈過去,李菜花是一個市井潑婦,憑什麽跟她這個侯爺夫人相比!
她狠狠的睨了李菜花一眼,稍稍冷靜下來,她看了看雖然鼻青臉腫,卻衣衫幹淨整潔的梨白,再看看自己亂成一團的頭發和衣服,終於徹底冷靜下來,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衫,端起侯爺夫人的架勢來。
她深吸一口氣,在右側椅子上坐下,對梨白冷聲道:“跪下!把昨夜的事交代清楚。”
梨白老老實實的跪下,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下,緩緩開口,她神色淡定,即使被秦氏用毒辣的目光注視著,說話依舊有條不紊。
“昨夜,侯爺雇我來府中唱曲,我唱完曲已經是二更天,夜色已深,我急著回家,領完賞錢之後,就匆忙往府外走,侯爺熱情相送,我推拒了幾次,侯爺依舊緊跟在我身後。”
“我察覺到情況不對,就加快了腳步,想要甩開侯爺,沒想到在路過後花園的時候,侯爺突然在我身後捂住我的口鼻,我的力氣不如侯爺大,侯爺輕而易舉就把我拖入花叢裏。”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有些難以啟齒的咬了下下唇,不自覺抬頭看了九鶯鶯一眼。
九鶯鶯對她點了點頭,目光溫和,梨白這才鼓足勇氣,繼續說下去,“侯爺將我拖進花叢裏之後,就開始上下其手,脫我的衣服,欲對我行不軌之事,我一直掙紮,大喊救命,侯爺氣不過,就開始打我,握住我的嘴,將我的衣服撕了……還好老夫人、將軍和九小姐正好路過,救了我。”
梨白話音剛落,秦氏就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厲聲大喝:“你這小賤蹄子,滿口胡言亂語!侯爺品行端正,豈會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你這分明是不安好心的汙蔑!”
梨白立即磕頭,語氣堅定的說:“請侯爺夫人明察秋毫,梨白所言,絕無一句謊話,如若有一句謊言,梨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氏橫眉豎眼,又怒拍了一下桌子,“賤人!休要無理取鬧!事情的真相不是靠你兩張嘴皮子一碰就成真了,侯爺這些年的為人大家都看在眼裏,豈會聽信你的胡言亂語?”
下人們聽到她的話,紛紛低下了頭,九明行這些年的品行,他們的確都看在眼裏,所以誰都知道這件事一聽就是真的。
九鶯鶯聽到這裏,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忍不住在心裏感歎,秦氏還真是撒謊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九明行是什麽德性,別人不知道,秦氏難道還會不清楚嗎?
這些年來,秦氏為了九明行出去沾花惹草的事,她自己心裏清楚她在府裏哭鬧過多少次,九鶯鶯記得有一次九明行把她貼身的婢女睡了,她鬧了大半宿,哭著去宮裏找淑妃,讓淑妃給她做主,最後九明行乖乖認錯,整整老實的一年,這件事才算罷休。
秦氏明明清楚知道九明行是個什麽樣的人,這件事不可能有假,可是現在她卻出來幫九明行倒打一耙,實在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九鶯鶯以前還覺得她嫁給這樣一個男人實在是可憐,現在看來九明行會變成今天這樣,她也不是全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