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戰事訖已卻相執
方知世怔楞住,俄頃才反應過來,笑道;“既是如此,便多謝三姑娘了。”
沈安雁唯道:“何談多謝,說得難聽點,我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合該如此。”
方知世便不再贅訴,隻拿了要用的物什便又出去。
沈安雁借著微翕的幕簾朝外看,見渾身是血的士兵癱在地上哀嚎,模樣煞是淒慘,叫她望著也覺得渾身疼痛不已。
霜華挑水進來,一張小臉也被外頭場景嚇得發白,“姐兒,可是瞧見外頭那些將士?”
沈安雁垂下眸,一雙眼在火光裏明滅不定,“我瞧見了,戰場上刀劍無言,更無人情,是故我們更應該力所能及地相助,讓他們無後顧之憂地迎戰。”
霜華點了點頭,於此時此刻她才終於和沈安雁同一思想,真心實意地為那些將士的勞累。
沈安雁見他這副狀態不免勸慰,“不必太害怕,也不必過於擔憂,有將軍在,自然是一騎絕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霜華麵色稍霽,卻仍是心有餘悸地偷覷著外麵。
隻是隨著越來越多的傷殘士兵到來,所要用水愈發的多,霜華根本無暇顧及。
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安雁隻覺往坑裏擲柴擲得十指抽筋得劇痛時,便聽聞前方傳來的捷報,說是暫時擊退敵人。
沈安雁落了心,又緊接提了心,忙問道:“叔父呢?”
霜華見她失魂落魄沒有半點方才的鎮靜,心中既感喟,又理解,隻撫慰道:“姐兒不必擔心,既然戰事已歇,又打了勝仗,便是說明將軍無大礙。”
沈安雁聽言連連點頭,“是了,是我糊塗了,若是將軍不在,這些敵人自然不會風向草偃。”
想及此,沈安雁也不著急著去找沈祁淵,反而靜靜坐在炕前一如方才添柴燒水。
霜華見沈安雁那被火光耀得紅彤彤的頰畔,想及方才之事,倏爾一歎,不再置詞。
彼時沈祁淵回了帳中,未來得及喝一口,那廂夏侯思便尋到他說:“將軍,隻怕這大月氏不會罷休。”
沈祁淵兵甲未卸,其上尚沾染著鮮血,襯得一張俊顏更多幾分凜厲,“那貴展離生性嗜戰,如若不將他擒拿或絞殺,隻怕這戰沒有訖已之時。”
說著,他垂眸而望,見其杯上清水倒映著被血痂所覆的臉龐,想到三姑娘來見時恐會被嚇著,連忙叫了士兵打點水進來。
夏侯思卻從未見過沈祁淵這般愛惜容貌,注重儀態,轉而一想,因是為了三姑娘,是故也不露異樣,緊等著士兵進來,然後聽到那士兵笑道:“怪道不的三姑娘去燒水,原是為了將軍。”
夏侯思一怔,沈祁淵卻是沉目望去,“燒水?三姑娘去燒水了?”
那士兵始料未及,陡然承受沈祁淵的怒火,身子直顧觳觫,“屬下.……屬下……”
沈祁淵見他吞吞吐吐,當即不耐,“罷了,問你也是白問,我自去看看。”
說著,便大步闊躍,掀了幕簾往外而走。
那士兵自覺行差錯處,滿麵皆是死相,夏侯思見他這樣也不想勸慰,施舍一記冷眼,便緊跟著過去,心裏直顧暗道:這幾日將軍不眠不休,又是商議戰事又是照顧三姑娘,這下迎了一場廝殺,隻希望等會兒子兩人不要發生爭執,不若,隻怕將軍身子受不住。
一番亂想,卻已跟著沈祁淵來到了灶房。
因為傷兵眾多,灶房又多是空地,是故這裏一般用來安置殘兵。
一眼望去,殘肢斷臂,哀嚎遍野,更是鮮血淋漓,既是夏侯思見狀也免不了翣了翣眼。
反觀那些傷兵見到正副將皆是到場,連忙托著傷殘之軀行禮。
沈祁淵雖是氣怒,卻也將眾士安撫道:“不必多禮,且好好療傷。”
然後一雙眼望向方知世,問:“三姑娘在裏麵?”
方知世點了點頭,許是沈祁淵臉色差得厲害,他又添了一句,“三姑娘也是擔心,想盡綿薄之力.……”
一番話尚未說完,便被沈祁淵厲聲打斷,“她隻要安生靜養讓我不顧慮便是盡她綿薄之力了。”
夏侯思與方知世跟了沈祁淵數年,自是未曾見過他這等失態模樣,是故當即一愣,等反應過來之時,那沈祁淵已撩了簾子往裏而去。
沈安雁正往火坑裏丟柴火,隻聽到霜華倉惶的聲音驚起,“將軍。”
沈安雁心頭一沉,往門口去顧,見沈祁淵滿身皆是鮮血地佇立在那兒,心頭咯噔一下,那些因他欺瞞,因他不顧及自身的埋怨而築的城牆此刻轟然傾頹,連忙起身去迎,“叔父,你怎得了?是哪兒傷著了?我看看,我瞧瞧。”
那被柴火燒得紅彤彤的臉,額首還密布著汗,此刻卻煞白地厲害,叫沈祁淵見聞一霎沒怒氣,隻能柔了聲道:“我沒事,是旁人的血。”
沈安雁不信,也不顧旁人是否在看,直顧翻著他的衣領盔甲,一邊這麽做,一邊道:“怎麽可能,旁人的血怎會這麽多.……”
一番胡亂摸著,見他果是不痛不叫,也安穩了心,又想及方才的一番話,隻覺的丟臉一場,當即撂開了他,連忙後退幾步,作一副抗拒漠然神色,“叔父沒事便好。”
沈祁淵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番作態,又心裏氣怒她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來這等地界兒討苦吃,是故當即也拉長了臉,沉聲道:“你來這兒處作什麽?”
沈安雁被他這副樣子嚇得內心咯噔一下,又害怕他氣急攻心,但想及自己的目的,又覺得自己這般作為並未有什麽不妥,是故也板著臉看他,“我來幫忙。”
沈祁淵氣得發笑,“這裏有夥夫,有廚娘,更有雜工,需得你來做?”
他的語氣甚是嘲諷,叫沈安雁聽聞也不大快落起來,“事急從權,何況今下正值人手缺失之際,多一個人相助便多一分輕鬆,我為何不能做?”
她說得信誓旦旦,叫沈祁淵一時之間竟找不到言辭,俄頃才哂笑一聲,“你傷還未好,需要休養生息,這般做豈不拖累了自個兒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