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私下兩人共繾綣
沈祁淵一霎以為自己錯聽了,猛地扯緊轡頭,勒得馬瞬間止步。
沈安雁幾欲摔出去,卻被沈祁淵拉回了懷裏,“你說什麽?”
沈安雁陷在他的懷裏,聞著他如蘭馥香,明明是令人心喟舒暢的味道,卻在沈安雁聞來如鯁在喉。
未待她言語,卻倏爾聽得沈祁淵似悵然又似感喟,“一路而來,怕是沒吃著什麽熱乎的東西罷。”
沈安雁怔忪一下,這樣的姿勢;令她無法轉過頭,隻能顧著眼前大漠風光問他:“將軍,你不氣嗎?”
氣?
他為何氣?
不過失憶罷了。
不過忘記了從前的事罷了。
但這有何妨,不過是重蹈這一世的覆轍,再讓他的三姑娘愛上他罷了。
隻要人活著就好。
沈祁淵牽了牽轡頭,又往前趕去,至於回複沈安雁的不過一聲短促的笑,仿佛在嗤,又仿佛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沈安雁雖不明悟他這喜意從何而來,但至少被他有所感染,是以方才還略略沉重的心亦輕鬆起來,亦有閑心展望湛藍穹隆,一望無垠的遍野。
等到了營帳裏,沈祁淵率先下馬,然後抻手扶她下來。
沈安雁便於眾目睽睽之下,接過沈祁淵伸來的手。
但至於落地,沈安雁便羞赧地抽回手,垂首道:“多謝將軍。”
沈祁淵看著那避開他的目光,內心猶如那落葉被狂風呼嘯著,杳杳往下墜,墜進塵泥裏,墜進無邊的昏聵裏。
但這樣的感受不過一瞬,他繼而揚起了嘴角,和柔地道:“先進帳中罷,喝點熱水,吃點熱菜。”
沈安雁倒不是很想吃,卻很想洗漱一番,多日來的傷口也未曾更換了……
但她不想和沈祁淵分開,仿佛一分開,她又墜入那茫茫無知,又無倚靠的險境裏。
遂而沈安雁點了點頭。
誰到從旁竄出來一男子,哭嚎著看著她,“三姑娘,你沒事了?”
沈安雁有些驚惶,連連退了幾步,煞白著臉看他,“你是何人?”
沈祁淵看著丁辰訝然神情,抿了抿嘴唇,“她失憶了。”
那丁辰默然半晌,才又泣聲道:“是屬下不好,讓三姑娘您受了那麽多苦楚,還跌下了山崖。”
沈安雁見他哭得厲害,不禁勸慰道:“不必這樣懊悔,反正我還活著不是。”
沈祁淵旁觀著她,見那細膩如玉的麵孔正展露和婉笑容麵對著旁人,不禁皺了皺眉,冷冽道:“你若無事,盡可退下。”
丁辰自受傷以來,接連發燒,數日都如置身水火之中,但這還是他頭一次覺得,與其生病也不願遭將軍直視。
丁辰打了個激靈,連忙道:“三姑娘既是沒事,那屬下便退下了。”
也不等沈安雁說話,就自顧起身,撩開帳幕,一溜煙不見人影了。
沈安雁駐足原地,尚是納悶,“方才還哭得那麽造孽呢……”
沈祁淵聽聞不由一嗤,“你是從何處學來的言子?”
沈安雁轉首剛要說話,便對上沈祁淵那深邃的眸子,心頭一跳,連忙垂首顧向衣衽斕邊,嗡嗡地回道:“我掉下懸崖後,被崖下村人解救,他們那裏就是這等方言,不過也隻聽了幾日,就等到夏副將來尋我了,所以隻學的一二點皮毛的東西罷了。”
她這副樣子像是個犯錯的孩子。
而她的話語卻讓沈祁淵心頭作痛,他牽了牽唇瓣,強笑,“你從前和我說話,不是這般避之不及的,總是看著我說。”
此言匝地,便見沈安雁慌慌張張抬起了頭,四目相對,她像是隻驚慌失措的小兔子,輕輕呀了一聲,又立馬垂下了頭。
沈祁淵方才那些傷感蕩然無存。
其實這樣也好,從前那麽多的悲傷之事壓在三姑娘的身上,令她不得不穩重,不得不沉斂,但如今這些事不在,她就如前世一樣,無憂無慮,無所顧忌。
如此作想,沈祁淵心頭壅塞稍稍紓解,卻又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將她緊張地扭成麻花繩一樣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後握在掌中。
那柔夷不似從前潔白細嫩有著微微的繭,大抵是這段時日造就的,不過,這不妨事,有他在,後麵隻要好好將養,她還是能回複從前的膚如凝脂。
沈祁淵細細的摩挲,那一點點,若有若無的觸感叫沈安雁心頭趵趵跳動,而觀他的神情仿佛正捧著珍寶般凝重而審慎。
沈安雁不用瞧,也知道自己臉漲得血紅,但她還是深吸一口氣竭力維持平靜。
沈祁淵沒有錯過她的表情,看著她強壯鎮定自若卻方寸大亂地臉紅,嘴角揚起來,心想,索性她不討厭自己,索性她的軀體尚殘留著愛他的本能。
饒有餘幸之時,沈祁淵不禁想起害她跌落山崖的人,還有令她受傷的人,眼神微黯地看向她,“我聽說你受傷了,傷口可還疼?”
沈安雁搖了搖頭,“不疼。”
其實還疼的,但話到了嘴邊便拐了道彎。
沈祁淵卻道:“我不信,我看看。”
沈安雁怔忪地點頭,“我真的不疼……”
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似的,她連連後退,更抻出被他纏住的手護住胸口,“堂堂大將軍,雖你我尚是兩情相悅,但男未婚女未嫁,豈能做出如此出格舉動。”
她說得信誓旦旦,頗有幾分大家的風範。
但這話卻令沈祁淵沉了眼色,緊抿的薄唇隔了很久才吐出一句,“傷的胸口?”
沈安雁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沈祁淵說要看看是何意,她驀地有些不敢看他,垂首囁嚅地恩了一聲。
沈祁淵卻又問道:“是箭傷?”
沈安雁唯有頷首,一雙眼睛卻偷覷著沈祁淵,見他臉色陡然煞白,竟是急嗽起來,她心頭像是被秋風掃過似的慌亂,“你怎麽了?是病發了?還是怎得了?”
她迭迭不休的質問令沈祁淵心內潮濕,眼眶亦跟著泛紅,或是因她曾經所受傷害而疼痛,或是因她竟如關懷而覺溫暖,但不管如何,沈祁淵終是不受控製地將她抱進懷裏,“三姑娘,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