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得知死息敵又襲
沈祁淵隻覺腦內驚雷轟炸,心霎然被扽得七零八碎,唯剩一副麵皮強撐著嘴翕動問:“你說什麽?”
丁辰顫著嘴角,眼淚簌簌不止,“三姑娘中了箭,不慎墜崖了.……”
沈祁淵隻覺選在頭頂的靈魂被這句話拍得渙散,嗓子亦劇烈疼痛起來,他不由抵唇嗽了嗽,咳了幾次方覺喉嚨溢出腥甜的味道。
沈祁淵拿手去捂,雖惹得一手鮮血但他絲毫不覺,反而迫力去看丁辰,似喃喃又似反駁,“不可能,那些人怎可……”
事到如今,不可置信並不能解決辦法,是而丁辰咬著牙,狠下心又道:“將軍應該曉得,這些人中應是有大月氏的.……”
沈祁淵怎能不曉得,但曉得這事時,他猶不可避免地想否認這事,想道丁辰口出妄言,可是.……事實就在眼前,而丁辰亦傷得如此厲害。
就連夏侯思也上前攙著沈祁淵,說道:“將軍,先讓丁卿治傷罷.……”
丁辰卻哭咽著,拿頭搶地,“屬下愧對將軍囑托.……”
其聲卻越來越弱。
沈祁淵未待他語,隻問:“人呢?掉在哪個山崖?”
夏侯思心頭一緊,“將軍,此下您身子不爽.……”
沈祁淵冷笑一聲,那雙眸子凝若深湖,“三姑娘若沒了,我還要這具身子做什麽?”
眾人皆知沈祁淵待沈安雁的情思,故而此話一出,無人敢話。
隻有沈祁淵猩紅著雙目看向丁辰,“說,哪個山崖?可有去找?”
丁辰方欲言語,卻覺頭暈目眩,一忽兒便昏倒在地。
夏侯思暗籲一口氣,連忙喝道:“還愣著作甚,將他抬下去找大夫過來醫治!”
然後一邊去扶著沈祁淵,給他順氣,“將軍莫急.……即便您要去找三姑娘也要等丁辰醒來,曉得在哪兒罷。”
沈祁淵隻覺經曆方才比打過一場仗似的還要累,身心俱疲,但他哪裏能夠像夏侯思所言,真的等著丁辰醒來,他不能,一刻都不行。
“從京城過來需要幾日?”
夏侯思沒想沈祁淵突然此問,愣了愣方道:“若是快馬加鞭大抵一日餘,若是乘轎少不得要三日.……”
正自說著,沈祁淵突然轉過頭來,直剌剌盯著他,那雙眼睛黑如深穀,又冷若冰霜,直駭得夏侯思後背栗栗然,“所以你覺得丁辰受如此重傷趕來大抵用了多久?而三姑娘掉下山崖又多久?”
夏侯思隻覺得這道聲音開始發顫,繼而才覺手背上一點冰涼,仔細去瞧,發現是晶瑩的水珠,待至抬頭,才曉得,原來是沈祁淵的淚水。
夏侯思如五雷轟頂,繼而又聽他道:“我不祈求她能活著,但我得去,不管山崖之下是何等景象,但那地方定是人跡罕至,蟲鳥那麽多,萬一啄著她,她那麽怕疼……”
夏侯思不知心緒如何,可是聽到此言,不由放開了手,隨即朝沈祁淵重重一拜,“將軍心係三姑娘,末將悉知,可是伊人已逝,再不能轉圜,唯有盡全力去拯救還活著的黎民百姓……”
陡然聽得一聲輕嗬,隨即便是拿到熟悉的咳嗽聲,伴著劇烈的抖動,未等夏侯思反應過來,便覺臉上熱辣一陣,刺得雙目不禁閉上,等抻手去拭,發現,那是血。
夏侯思駭然抬頭,便聞得周遭兵將直呼,“將軍!”
然後就見沈祁淵那山一樣魁梧的身軀,徑直倒了下來,猶如泰山壓得地麵塵土飛揚,將他的心亦打得心驚膽戰。
夏侯思連忙起身,對著這群眼見之人吩咐道:“還愣著作甚太將軍進帳……”
本欲再話,卻忽聽戰鼓擂擂,原是敵襲。
夏侯思臉色一變,暗啐,屋漏偏逢連夜雨,麵上卻猶自淡定,隻將素來用慣的佩刀抽出刀鞘,“去,迎敵。”
前方戰場拚得你死我活,後方帳營卻做起了青天白夢。
沈祁淵夢見了沈安雁,那還是第一次時,他牽著尚是十歲稚子的沈安雁遊走在京城的花燈會上,其車馬如龍,兩旁燈火如炬,耀得她那一雙眸子靈動似水花瀲灩。
之後就夢見了他們相擁寒夜時,那具嬌小柔軟的身軀,像是一個隱隱的火團不斷給他溫暖,讓他感受到一絲絲如同母親般的暖意。
可是當他想要去抓,卻不過抓到了一場空,眼前並沒有日思夜想的三姑娘的身影,更沒有那琳琅滿目的燈籠,有的唯是那把剪子,自他眼前猛然狠插進三姑娘的胸口。
那時的感覺是如何?
是心痛?嘶聲力竭?還是哀莫大於心死?
或許更多的是憐惜,所以他才會抱著他的三姑娘懷裏,一遍一遍的說‘我在’,又讓她去看大夫。
可是三姑娘何其執拗,就像是她要嫁給林淮生一般,無人敢違拗她的想法。
她那時隻是握住他的手,虛弱且小聲地說道:“父親.……並非蠻夷所害.……”
他聽得心都要碎了,卻隻能咬碎了牙,將苦痛往肚子裏咽,眼睜睜地看著三姑娘在他懷裏香消玉殞。
之後再如何,其實他也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如她所願,報了父親的仇……
但就算看著林淮生在自己腳下哭泣,他也為覺得仇快。
畢竟伊人已逝,再如何作為,都無法轉圜。
他的心自三姑娘死之後便空落落的了。
所以父皇與他爵位,更有意將皇位傳任與他,他皆無興致,隻覺得此生夠了,是該長眠下去陪陪他的三姑娘了.……
沈祁淵打了個激靈,突然駭起身來,喘著劇烈呼吸。
“叔父.……你怎麽了?”
伴著這道細柔的聲音,一直素手抻了過來,瓷白如玉,膚如凝脂,可是沈祁淵一眼便曉得這不是三姑娘的。
沈祁淵皺了皺眉,撇過頭,“你受了箭傷,應該好生將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