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明鏡高懸自定論
沈媒娘這才抽抽搭搭地娓娓道來,“奴是媒娘,平素與人說親,談的人家基本上是百年好合,子嗣興旺,是而沈侯府的大姑娘手下的抱琴找到奴,說是想讓奴替沈侯府的二姑娘和陳老爺說個親。”
這聲一出,就是眾人沸議。
太令聽聞隻覺得這些像是蟲蠅繞耳,撓得心慌慌,喝了一聲肅敬,便問及沈媒娘,“你道這些有何意義?”
沈媒娘拿著錦帕擤了擤鼻,解釋起來,“這便是起始,隻因那大姑娘找到奴,給了奴些金銀,並說近來招致三姑娘欺壓過甚,又因三姑娘的這些名聲玷汙了沈侯府,所以讓奴好好給三姑娘點苦頭。”
此言一處,滿座嘩然,便隨著冷然之聲插了進來,“你胡說。”
沈安雁亦朝那處望去,眉睫未動,依然如初那抹風輕雲淡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沈安吢勢必會出。
沈安吢卻又羞又怒,她何時遭這些人冷眼側盼,還伴著指指點點,她可是太後親點的女子之典範。
暗恨著,沈安吢挪著蓮步上前,一張臉森冷威嚴地麵向沈媒娘,“我隻是叫手下的婢子與二姑娘說親,何時說起三姑娘,你莫要為圖錢財而吃了你的良心!”
沈媒娘渾圓的胸脯一抖,聳出波瀾壯闊的氣勢,“我沒良心?你這個姨娘教出來的女兒才沒有良心,自個兒做的事情不曉得承認,反倒打一耙誣陷起我來,果然是你那個姨娘娘親女兒,說話都如出一轍,想著轍地推卸責任!你可知,這要是說了慌,生下來孩子是沒得屁.眼的!”
眾人哄笑起來,有不少人打量起沈安吢的身形,有些還咋道:“看這身量也不是個會生的……倒不用考慮這些。”
沈安吢一向同文人墨客打交道慣了,平素說話向來都是留三分餘地,就算是遇到扯皮沒臉的,那些人也會緊著自己的身份,說話夾槍帶棒罷了,哪會像沈媒娘這般說的話沒耳聽。
沈安吢渾身戰栗,費了好大的勁才克製自己,隻是語氣再不像方才那般端著矜著,“沈媒娘這是氣急了跳牆?你也說過但凡講究一個證據,證據呢?別張著一張嘴渾說!”
“證據?”沈媒娘輕笑起來,從懷裏掏出幾錠金銀元寶,“這就是證據,當時就是你給的我這些,再則當時我拿了錢財同旁人說過幾句,說大抵做了這門親事,日後應當是要金盆洗手不幹了,那些街坊鄰居都聽到我這般說,他們可以作證!”
這話叫沈安吢變了臉色,登時就跪了下來,隻淒淒婉婉地慟哭,“你血口噴人,我根本沒如此,明明是你和三姑娘串通好了就是為了置我們一幹人等於死地。”
“大人!”
一向默然的沈安雁倏爾出聲,“此事暫且不談,畢竟再爭論下去也是無休止的推諉,可否容小女在叫出一人證?”
這話猶如一塊巨石重重錘在沈安吢的心上,在她驚駭的目光中,隻看到沈安雁朱唇輕啟,“東西巷子的香緡鋪老板,楊勝。”
話剛剛撂下,顧氏便打了個激靈,滿眼驚慌,隻揮舞著手呼喊,“你這個沒娘教養的三姑娘,一天天欺負我們,現在還找些人來汙蔑我們的清白!”
說罷便是嚎啕大哭,響遏行雲,卻不再激起眾人的同情,就那沈媒娘那句話來說,“顧姨娘,你哭什麽哭?這人都還沒來呢就哭,是覺得那人會抖出你們什麽不堪?”
顧氏慌不擇言,隻會道一句你胡說,
太令見此不再多言,隻拍著驚木喝一聲,“傳楊勝。”
不過須臾,便有戴著璞頭帽,身著褐色麻衣的男子垂頭耷耳的上來,畏畏縮縮的模樣惹得眾人猜測,“這是幹了虧心事?”
“這楊勝我曉得,開了個香燭鋪,一天天都是些貴胄人家來采購,不過.……大抵都是些少爺.……來買香燭。”
這話便有些疑論,這信佛的大多都是上了歲數的,年紀輕輕的誰會買這些,且都在他那兒買。
太令聽聞種種,不由斂眉,隔著長案遙望沈安雁,“你將他尋來是為何?”
沈安雁伏惟叩拜,纖細瘦弱的身子匍匐在地,仿佛一株瀕死的茱萸,萎靡在公堂之上,再見她抬眼,雙眸依然噙淚,堅毅的臉上滿是悲憤。
“回大人的話,祖母生前幾月頗愛禮佛,經常是關在佛堂閉門不出,而那時正值入秋,我經常見得她是身著單衣卻還覺得熱,我自以為蹊蹺,才方尋到這香燭的由頭,便……”
楊勝腦子一懵,哆哆嗦嗦地搖頭,“不是,這賣香燭那麽多地,你們家又並非隻采買我這麽一家,你做什麽就把這香燭推到我身上。”
沈安吢隻覺得天都塌了,沈安雁卻是冷冷一瞥,嘴角掛著譏笑,“我可說了香燭蹊蹺?楊東家何故如此張皇?”
“我……”
楊勝道不出緣由,叫太令連證據都不想尋,沈安雁卻不能,她必要一筆一筆討回來,所以她說得仔細,字字句句都咬得很清楚,能夠讓所有人都聽明白。
“大人,我的確去查了那香燭,因為小女祖母焚那香上了癮般,每隔幾日便是一大車的往府內送,這點,周遭鄰居應當也見過,而這樣的東西,正是府中,我的大哥,大爺親自采購的。”
顧氏聽到此處,直痛哭,“你這個殺千刀的,有娘生沒娘養的家夥,誰叫你這麽平白誣陷人.……”
她沒說完,沈安雁轉首,目光如炬亦如刀的射向她,“難道不是大爺采購的?不談府中下人,便談楊勝鋪子附近的人,隻消看沒看過大爺去過那鋪子不就曉得我到底誣沒誣陷大爺了?”
這話比之前所有的言論都說得輕,可是硬生生地就叫顧氏沒了話頭,隻捂著臉哭泣,咒罵著沈安雁。
這樣的舉動,明眼人誰看不出?
沈安吢隻覺得渾身猶置冷窖一般,凍得她渾身僵硬,仿佛發燒了一般,嗓子又緊又疼,連說話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