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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三言兩語撥千斤

  沈安雁沒有理她,隻是令人擺酒作席,拿著白綢裹了個案幾,上列銅盆,容各個客人祭酒傾倒。


  如此行為引得眾議。


  原是沈安雁自睡下後,沈安吢並未閑著,一麵拿著銀錢去打點看管沈方睿的下人,將沈方睿偷偷放了出去,一麵緊著時間奔走相告前來吊唁的人家。


  言語間無外乎沈安雁不讓他們進靈堂拜望老太太,又道是沈安雁氣死了老太太。


  眾人本就聽聞沈安雁的名聲敗壞,如今再聽沈安吢如此哭訴,隻振袖作怒,道沈安雁德行敗壞,枉對方老太太對她的愛護。


  安比槐瞧不過去沈安吢梨花帶雨的模樣,幫著說道一說,“三姑娘,你這般太不近人情了些,雖說他們是庶出,但總歸是方老太太的親孫,怎能最後一麵都不讓見呢?”


  對比沈安吢的低低啜泣,沈方睿便顯得十分激動,隻呼喊哭道:“便是不止如此,三姑娘還仗著如今是沈侯府的當家,將我鎖在柴房,不讓我見祖母。”


  這話罷了,將眾怒牽引起來,紛紛憤然看向沈安雁。


  安比槐尤其,毅然決然地憤慨:“三姑娘,怎麽說小侯爺與您都是同輩關係,你怎能如此待他?”


  旁人的指責捎著沈安吢的哭聲穿進沈安雁的耳裏。


  她站在案幾旁,麵容因幾日的波折顯得十分憔悴,寬大的素袍隨著秋風而擺,仿佛一縷遊魂,可她望著眾人的眼神分外堅定透亮。


  她轉過身頭一個斟滿酒水舉至頭頂,將酒灑進銅盆裏,撞出淙溶之聲,晶瑩閃爍的光襯得安比槐臉色黑如鍋底。


  “三姑娘,你這般太瞧不起人了!”


  沈方睿見縫插針地譏諷彎酸,“安大人,你何必動怒,她一向如此,自持嫡女的身份,所以居高自傲得很。”


  沈安雁頓了頓,放下酒杯,將視線轉投至沈方睿,凜凜的目光似剔骨彎刀刮向他,“大爺,你是家中唯一男丁,亦是長子,更是祖母手把手親自帶大的,從前你與侯府增添的那些禍事暫且不談,隻說今日,旁人或許不懂得入殮時該如何,難道你不懂得?非要擾得祖母靈前也不安寧才罷休?”


  沈安雁沒有留情,字字句句逼問沈方睿,令他步步後退,踉蹌在地。


  言訖,沈安雁才看向安比槐,“安大人,今日是老太太的入殮禮,容不得外人喧嘩,吵嚷了我祖母的安息,若是你執意如此,便別怪我請你出去了。”


  安比槐麵色入土,可卻無法反駁。


  因為今日主要的是老太太入殮,死者為大,就算有什麽事為何不等到日後再談?

  而沈方睿或許不懂得這些,可沈安吢呢?


  沈安吢作為太後親認的閨範之女亦不懂得?非要在靈堂前哭鬧向他們訴苦這些?


  就算祖孫情深,但也應該有這等忍量,好好送自己的祖母走不是?

  這樣想法一過,眾人看沈安吢的眼神有了些怨怪,不過卻沒說什麽。


  穿著齊哀服的沈安吢絞著巾櫛,依然那副哀傷的模樣,可心頭卻如擂鼓般振振巨響,索性雙手交疊朝那人深深福禮。


  “安大人,多謝您替我說話,隻是如今正是祖母入殮之時,我想她走得安穩些,其他.……不必計較。”


  說至後麵,聲音淒惻帶著微微弱弱的顫,讓人聽了動容,隻想,雖說這大姑娘的確是說了那些話,但到底沒有真的在奠酒禮時說過什麽。


  要論責也論那安比槐不太拎得清場合罷了。


  感覺到眾人的掃視不再如之前那麽怨怪,沈安吢鬆了一口氣。


  沈安雁正對著沈安吢而站,將她的小心思盡收眼底,心中冷笑,深深看了一眼安撫她的安比槐,眸色動了動,又轉過身招呼起客人祭奠。


  天隱約透著深藍,最遠處稍稍可見一絲光亮從厚重的雲層裏翕了出來,灑在廣袤的大地,既明亮又晦暗。


  然後就聽到下人高呼了一聲,“五王爺,六王爺,八皇子,二世子,五世子到。”


  一連串的皇親貴胄之諱令眾人臉色遽變。


  其實也不怪他們驚覺,從前沈侯爺祭奠禮時,賓客如雲,如今沈祁淵已列王爺成了親貴,而沈侯府尚餘的沈方睿明眼便能知曉不過是個二世子,啃老的貨罷了。


  所以今日老太太入殮的賓者同上次沈侯爺少了不少,可是沒想,各位王爺世子竟比上次都來得齊全。


  沈安雁似乎也未料到,看著白綢素裹的箱籠一件件抬進門來,愣了一愣。


  便是這怔忪之間,顧氏花枝招展地搖了過去,“給各位王爺,皇子,世子請安。”


  袖籠上有著金鉤紋的男子輕輕攏起了眉,聲如冰寒一般鐫在顧氏骨頭上,“你是何人,竟敢攔我的路。”


  五王爺謝崇軒英挺的兩道眉在望見顧氏之時,瞬間恍然,下一瞬卻是斂了眸光,望向金鉤紋的男子,道:“二哥,大抵是哪個不知禮節的下人罷。”


  謝崇逸旦聽此話,容顏冷峻隻啐了一聲,抬腳一踹,便將顧氏踹得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哀呼著打滾。


  沈安吢趕忙上前去扶顧氏,“母親,母親,可還好?”


  謝崇逸是長子,亦是聖上開國的頭子,所以一向嬌養,從前尚有太子在時,還算收斂,太子一倒,謝崇逸便頗為無法無天,做事也隻任著心情來。


  於是看著沈安吢撲過來,也不仔細去瞧,隻輕嗤,“這沈侯府的家仆倒是甚不懂禮,來了老的,便又來小的。”


  說著正又要一踹。


  黑乎乎的鞋底勾勒著蟒紋,仿佛一塊炙鐵烙得沈安吢惶然失聲,連忙磕頭求饒,“二王爺,臣女是沈侯府的長女,臣女母親不小心衝撞了二王爺,請二王爺饒恕臣女母親衝撞之罪。”


  腳風擦過沈安吢的頭頂,伴隨著驚疑一聲,“沈侯府長女,便是皇祖母稱讚的那個女子?”


  謝崇軒點了點頭,說似乎有這麽個印象。


  沈安吢抵著頭,神色晦暗。


  沈安雁悠悠走來,朝各位行禮。


  謝崇逸看了她兩眼,眸底閃過一絲驚異,很快柔下了聲,“你是沈侯府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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