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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山不容下二虎

  沈安雁的平安符到深夜便繡完了,翌日天蒙蒙亮便去了渥寧閣給了沈祁淵。


  沈祁淵握著那小玩意,迫不及待地揣在懷裏,看著沈安雁眼下的陰翳,不禁心疼。


  “我這裏還有其它你繡的物什,何必那般急著再繡一個?”


  沈安雁隻笑,“一個物什便有一個心意,哪能都一樣呢?再者你將要出征,我不能做什麽,隻能做這些東西聊慰自己的無能。”


  她這話說得頗落寞了些,叫沈祁淵不禁將她摟在懷裏勸解,“你作用大得很,有你我便想著要凱旋歸來,你是我活下去的動力。”


  沈安雁雖覺得這話令人羞赧,可聽著心裏泛甜,忸怩道:“得叫叫旁人見見你這油膩樣,堂堂靖王,大將軍,竟是這樣子的。”


  沈祁淵不然,隻是笑,“你願意將我這等姿態叫旁的人瞧見?”


  沈安雁顧盼焉兮,牽扯沈祁淵心馳神往,忍不住去撫她發絲,隨著他動作散發出來的香氣,讓他有些好奇,忍不住湊上去聞。


  那種桂馥蘭香的味道,從無數的毛孔沁如沈祁淵的心脾。


  他迷瞪眼,看著沈安雁站在廊下,陰影覆蓋在她羞紅的麵孔上,像是一道薄薄的綃紗,恍惚而曖昧。


  沈祁淵嘶啞下聲音,“你頭上是熏了香,怎那般好聞?”


  哪裏熏了香,她又沒那麽多功夫。


  上次洗頭都還是前日。


  也不知道他怎麽覺得好聞的。


  沈安雁絞著錦帕,囁嚅道:“沒有,就是拿著皂角洗罷了,沒用什麽東西。”


  沈祁淵有些沉溺這樣的味道,這樣的香氣仿佛是一張網將他這頭獸困頓其中,又甘之如飴。


  他撩起眼,淡淡的眼神透露出暗色,“果然,三姑娘有體香。”


  沈安雁覷他,眼神如刀,卻讓沈祁淵猶如撓癢癢,嘴角笑意擴大。


  兩人的私.處,旁若無人的親昵叫遠遠觀望的沈安吢攥緊了手。


  抱琴眼看著,小聲問道:“姐兒,還去嗎?”


  沈安吢轉過眼看向廊上橫柱,幹枯枯的枝幹仿佛是橫亙在她的心頭般,讓她不由自主回想起他們並肩站在一處的景象。


  男的翩翩儒雅,女的瓷白無暇,仿佛是最精致的一對玉器,無可挑剔,十足登對。


  沈安吢突然覺得無力,縱使知道他們早就相愛,可是真是見著,才發現依然萬箭穿心。


  但她不想退縮,她為了能夠站在他身邊已經泥足深陷。


  沈安吢長納一口氣,“去,好歹做了一晚上的繡囊,怎能不去?”


  她說著,蓮步上前,姿態婀娜,可是身影站在沈安雁他們二人之前,仿佛風中殘燭,那般形影單吊。


  沈祁淵麵色冷了下來,“你來做什麽?”


  瞧瞧,對待三姑娘是甜言蜜語,對她便是惡語相向。


  好似她如洪水猛獸,巴不得她遠遠逃離。


  這是差距。


  可恨她就是如此都還是一心念著沈祁淵。


  念了大抵有多久,她都不知道。


  恍惚從記憶起,便念著他。


  沈安吢扯起嘴角,弧度有些微僵硬,“叔父明個兒便要出征,我想著不能做什麽,隻繡了些平安符與叔父。”


  說著雙手奉上。


  那是個金絲祥雲繡樣的香囊,針腳緊密,一看便是用了心。


  沈祁淵卻看都不看一眼,“大姑娘的心意本王領了,隻是這平安符得親近之人繡才有作用,三姑娘已經給我繡了。”


  一句話並不連貫,可是字字都如劍戳進沈安吢的肺腑,讓她疼痛。


  沈安吢攥緊繡囊,絲線的粗糲膈應著她的手心,她卻笑起來,潦草地搪塞住她的落魄。


  “也是,是我忘了,有三姑娘在,橫豎不需要我的。”


  她說得雲淡風輕,語氣卻拈酸,叫沈安雁聽著也牙疼。


  沈祁淵的麵色便愈發沉了,明豔的陽光照進來也不見他絲毫放霽,隻是轉過頭,對沈安雁說:“這個時辰老太太估計快醒了,先去給她晨省罷。”


  沈安雁‘恩’了一聲,就被沈祁淵猝不及防地扣住腕,那隻手便如泥鰍似的滑至她的手上,十指相扣。


  沈安吢頓在原地,麵色如素宣一樣的蒼白,腳步沒穩住讓抱琴緊緊扶著。


  索性沈安吢還惦念著周全自個兒的得體,她是太後親賜的閨範之女,不得有唐突。


  所以不過一忽兒,沈安吢又從抱琴的手上退離,站在廊下,看著那一對璧人翩若遊鴻的逶迤而去。


  沈安雁轉過頭,看見廊下紅籠搖曳,沈安吢的雪段在風中掠起一道殘影,仿佛人兒也跟著一並乘鶴仙去似的。


  她看出沈安吢的落寞,也看出她的傷心。


  可這又如何?


  感情之事便如一山存了二虎,總得叫一隻死去,方能罷休。


  她不是那般心存大善之人,能夠拱手將心尖上的喜愛捧手給別人。


  更不能接受,別人置喙自己的愛人。


  所以便叫她冷心絕情吧。


  沈安雁想著轉回首,又望了望沈祁淵,玉琢似的的麵孔到底讓她不由歎了一聲,“藍顏禍水。”


  晨風將沈祁淵遠遊玉冠的鬂絲吹散,拂在嘴唇上,發出魅惑的音腔,“不若,你喜歡見我收下她的禮?”


  她不過小小腹誹一句,沈祁淵卻聽明白了,拿捏著不倫不類的話語夾纏她。


  沈安雁甩了他一記眼風,獨自上了階,迢迢幾步,便入了亭,再繞過一道清池,就是含清院。


  老太太依然在佛堂誦經,大抵是沈祁淵將要出征,近來愈發沉迷其中,從前王嬤嬤還在屋內伺候,近幾日就隻能在外屋。


  隔著一道緊閉的紅檀木,隻能聞著裏麵絲絲縷縷的香氣,被太陽這麽一曬,烘焙出布暖如織的清淡味道。


  沈安雁不由問:“老太太換了禮佛的檀香?”


  王嬤嬤引著她和沈祁淵落了座,道:“換了,也不知從何處拿的,不過那香聞著精神爽朗,奴婢倘或午後打盹,聞一聞便不怎麽犯困了。”


  這話罷,待聽槅扇打開的聲音,老太太穿著一件青色石紋織底的團花被子,花白的頭發被整整齊齊綰了個圓髻,精神矍鑠地撥著佛珠。


  “早便聽聞你們來了,隻是這經還未念完,就讓你們多等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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