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苦苦哀求終無果
久嗎?
其實不久。
不過一月前,老太太生辰上認識罷了。
沒有旁人以為的經年交情,反倒有一種萍水相逢之意。
可世事便是那麽難料,也那麽奇怪。
有些人四目相對望了那麽數載,也不過是相逢點頭之交罷了。
而有些人略略幾句,便有似曾相識之感,令容止嗟歎相識太晚。
起初連容止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是軍營裏長大的糙漢子,與林笙那錦衣玉食嬌養的公子,幾乎是南轅北轍之說。
可便是林笙這樣連衣服上一絲褶皺都不能見有的精細之人,竟然願意陪著他坐在路邊的小攤,唆著粗糙的麵條,和他喝著辣嗓子的黃湯,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著葷話,打著粗語。
而也隻有林笙記掛著他厭惡或喜愛的事情,會陪他在月下舉杯暢飲,直紓胸中鬱結陪著他一並緝拿當街混子,不顧身份,為他出言教訓旁人。
沈安雁見他陷在過往難拔,有些訝然,又有些疑惑。
沈安雁並不覺得他們相識甚久,若是早便相識,沈祁淵必定認識林笙,可那日老太太壽辰所見林笙,沈祁淵分明不識。
所以她隻能推論容止在那時才認識的林笙。
而至於為何會問他們是否相識甚久,也不過是提醒容止罷了。
可是她沒想到容止的反應竟是如此奇怪。
沈安雁聽著震天的蟬鳴,心裏一片寂然,“他是太子之人,便是同王爺敵對,你就不怪他?或則,你就從不覺得他接近你是別有目的?”
容止聽言,嘴角銜出苦笑,“三姑娘所慮,屬下早就思慮過,但屬下覺得,縱使他接近我別有目的,但待我卻是真心實意的。”
輕玲輕嗬,“他都揣著異心同你結交,待你怎會真心?”
“為何不能?”容止瞠目看她,“心意這樣的東西豈能容外人評價便能得出結果?而非自我感受?”
這句話甚為熟悉,叫沈安雁聽得一怔,她望向容止,雙眸在金光之下耀出別樣光彩。
隻是倏爾眨眼,沈安雁又回複之前的冷然,“這話,你說得沒錯。”
“姐兒。”輕玲驚恐出聲,隻為沈安雁語氣裏的讓步而擔心,害怕她就此應下容止的請求。
容止卻喜形於色,“那,三姑娘之意,是答應了?”
沈安雁手指在袖籠裏慢慢摩挲,慢慢地說:“你也知他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所以就算你求得我首肯,輾轉將軍那兒也免了追責,但你覺得聖上會輕易放過這等叛賊?”
她的聲音很冷,在灼灼烈日下直將容止打入冷窖,他哆嗦著嘴,抖出顫巍巍的問話,“便……是,隻有……死路一條嗎?”
沈安雁沒有回答他,因她也覺得生還無望,畢竟這並非是她所能決定之事。
再則,她應了容止請求,也不過是轉身去求叔父,而叔父再輾轉去求聖上,莫說周折,便是此事凶險,便是叔父是聖上親子,但又如何能確保為此求而無虞。
沈安雁不願讓叔父置於兩難凶險境地,所以便讓她來做這等惡人,她轉過身,投入光恩之中,“恕我無能為力。”
然後領著輕玲疾步而離,待轉過廊腰縵回之處,她轉過頭,看見容止麵如死灰地跪在地上,仿佛被什麽抽幹淨了魂魄,隻餘軀殼。
輕玲怕沈安雁不忍,便出言安撫,“姐兒,便是你去求,也不會求得其願,正如您所說,林笙是犯的結黨叛國的滔天大罪,聖上豈能饒恕?”
沈安雁聽言嗟歎,垂首怏怏擺弄纖髾,“其實容止有一句話說得對,那人是否真心,是得感受的。”
輕玲不解,沈安雁何出此言,於是緘默下來,聽她家姐兒繼續道:“那日我雖被他劫擄,可他並未對我做多過分之事,不過將我捆綁住,是我一心求逃,才傷了自己.……”
輕玲聽出沈安雁將要作軟的心腸,如鯁在喉,直問:“並未?姐兒臉上的傷又是如何回事?”
沈安雁怔然頓足,訥訥無言。
而輕玲卻是乘勢追擊:“便是他打的罷,那他便並非姐兒所言是那等良善之輩,況且,姐兒,您會為一個對你不甚良善之人而舍棄王爺的安全?”
“自然不會。”
沈安雁答,對上輕玲頷首下堅定的目光,她篤定了心緒,不再糾結,闊步往回走去。
正走時,冷不防從馬頭牆裏門內躥出一人,風馳電掣令她眼睛都未睜開,便已跑出去半步遠。
輕玲怒喝,“哪處的下人竟這般不長眼睛,衝撞了三姑娘,還不知道道歉,竟徑直往外走去!”
那下人麻衣裹身,回首對上沈安雁烏沉沉的目光,不禁觳觫,連忙跪了下來,“三姑娘饒恕,小的一時不察,還望三姑娘恕罪。”
輕玲冷哼不願放過她。
沈安雁卻道算了,隻是盯著璞頭帽的下人,微疑惑,“你是哪裏的下人,我怎從未瞧見你。”
那下人聞言更為緊張,將下頜抵住胸膛,“回三姑娘的話,下人並非沈侯府的人,隻是外邊賣瓜的小廝罷了。”
輕玲頓聲警惕,“既非侯府下人,怎能出入自由,這其中是否有貓膩?”
那下人大呼冤枉,隻道自己是近日夏日炎炎,管事那邊派了人叫他送瓜過來,他送了瓜,本來被人送著出門,可誰道途中送自己的下人腹痛難忍,給自己胡亂指了一通擄,便蹲坑去了。
言訖,便聽得有小廝慌忙趕上來,“李齊,你怎走到這兒來了?”
待那小廝走進見到沈安雁也在,心中慌亂,趕忙行禮,“奴才見過三姑娘。”
沈安雁便問小廝李齊過來沈侯府作何,那小廝答了,與李齊所述並無二致。
沈侯府也有這樣的慣例,天熱的時候會叫外麵的瓜農送一些瓜進來,所以沈安雁不再糾結,囑咐下次不可如此唐突,便放二人走了。
輕玲頗為惴惴不安,隻道:“奴婢總覺得那李齊不對勁,他作何這般緊張?”
沈安雁斂著眉,心思沉沉,隔了一會兒,她才道:“去管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