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撞破歡言妒滿臉
林某作揖謙道:“談不上愛花,隻是頗為感懷罷了。”
沈安雁抬手攏了攏秀發,將落寞的神情斂在手後。
“我從前跟著娘子學作賦時,娘子叫我對著窗外的秋葉秋風抒情,我望了半晌也隻搦管作了句‘秋風蕭蕭愁秋樹,孤葉飛飛迷孤人’。”
說到此處,沈安雁有些羞赧,“我當時以為寫得極不錯,但娘子說我措辭矯揉造作,無病呻吟,隻為賦新詞而強說愁罷了。”
她抬起頭,看向那人,“所以,林公子,正是因為經曆過,感慨過,所以才會說出如此動人心弦的話”
林某被她這一言論說得嘴上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嘩啦’打開扇骨,徐徐搖出清風,“沈三姑娘此言極是,看來皆是同道中人。”
沈安雁這時才終於朝林某斂衽納福,“不知林公子尊名。”
林某嗤笑,搖頭晃腦出不甚為意的姿態,“在下姓林,單笙,一片笙歌醉裏歸的那個笙。”
“林笙。”沈安雁念著名字,莞爾道:“倒像是女子的名字。”
沈安雁這話說得唐突,可林笙並不以為意,隻呐呐地苦笑,“你這話說得委婉,旁人都道我生得也似女兒。”
沈安雁不言,見他於天光之下暴曬著,便請他坐。
林笙倒不似尋常男子,拘束那等男女之間的禮儀,大大方方應了,越過一幹花叢在沈安雁身旁落座。
沈安雁這才看清楚林笙的容貌,的確不同尋常男兒硬朗線條,他的麵容更為柔和,舉止之間也似女子般靦腆羞怯。
她正怔怔看著,林笙轉過眸,男女莫辨的臉上宛轉出動人的笑意,“沈三姑娘如此盯著林某,可是對林某有意?”
沈安雁被他此話說得猝不及防,未及開口,林笙拿著扇子至於嘴前放肆大笑。
“林某唐突,眾人皆知沈三姑娘與沈將軍相愛,有沈將軍那等天顏之人,沈三姑娘還會看得上旁人嗎?”
一旁的紅淺聽不下去了,臉拉得老長老長,“林公子望謹言慎行。”
林笙砸吧砸吧嘴,頗為無趣地道:“我素來這般慣了,平常若有人拘著我,我倒喜歡反著來……比如我母親讓我多習武,將身子練得矯健些,我偏不,非要做澆花撲蝶的事。”
林笙嫣然一笑,衝著她媚眼攝魂,沈安雁額角劇跳,就聽她道:“再如,你這婢女所說讓我謹言慎行,那我非要浪蕩不羈才是。”
說著,在眾人驚惶目光下,他覥臉笑,湊近沈安雁,伸手拂她光致致的下巴。
沈安雁臉上簇紅,心裏直道自己竟引狼入室。
她正欲嗬斥,有一道聲音勢如破竹而來,“你們在做什麽?”
林笙回首看,見回廊下麵站著一人,花影打在他的臉上,將他的神情襯得分外.陰鷙,然後就聽到沈安雁叫了一聲叔父。
林笙來不及訝異,沈祁淵一步並三步地邁過來,踏在他踩碎的花上,眼中的怒火快要從眶裏迸出來。
枉他一腔擔心她,看見她在宴席上陡然離去,以為是貴霜的一席話害她情緒不對,遂擺脫了貴霜糾纏想來找她。
他如今的情勢又不好叫人大肆的找,隻能自己一個一個的找:進出的園子,她的碧波院,他都去了,就是沒見著人影。
他茫茫然,走過這九曲回廊,才發現沈安雁和一個男子坐著,他們還離得那麽近,那個男子還撫著她的下巴。
他一瞬間墜入冷窖,潑天的失落積攢成滿腔的怨恨,麵孔驟然霜冷,“今天是什麽日子,老太太的壽辰,來了有多少人,你不知道?你還和其他男子勾勾搭搭,就不怕別人看見傳出去讓人笑話?”
沈安雁心頭一凜,他憑什麽這麽說她。
他什麽都沒有弄清楚,就覺得是她的錯,就像他以為她是為了名利就要放棄他的那種女人一樣。
沈安雁氣得要發笑,又覺得酸楚,各種情緒雜陳最終釀了一句,“叔父管我作何?難不成我不知道這些?你還是多多教一下貴霜殿下這些禮儀吧。”
沈祁淵被她這些話戳得心尖兒疼。
明明這事是她,為何非要扯到貴霜身上?
貴霜不過一個外人罷了。
兩人僵持難下,林笙惴惴發言,“那個.……”
林笙話還未說話,就收到沈祁淵遞來的刀子眼神。
換作旁人,平白受大將軍這樣殺氣磅礴的眼神,兩股作顫沒翻白眼昏死過去就算好的。
林笙卻是眉毛輕輕挑起,身子花搖柳顫地道:“沈將軍作何這般凶,我不過是同沈三姑娘說話投機幾分罷了。”
他這番話剛剛了,又嘖嘖歎息,“我便是不喜你這樣的人,把繁文縟節框在身上,既作繭自縛,又拘著別人,活得恣意隨性不甚好?男女便非得如此退避三舍?”
沈祁淵眉毛倒立,冷哼一聲,“一派胡言,男女之防自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能得經年不衰必是可取,而你言悖論舉妄行,若你非今日沈家招待的客人,我現今兒便能當場將你拖出去杖責一百!”
林笙被沈祁淵這話也氣得急赤白咧起來,他和沈安雁又沒做什麽,沈祁淵何必動這樣的怒,即便做了什麽,沈祁淵怎能這樣私自處刑他人?
林笙剛想開口,一旁的沈安雁卻道:“叔父,你氣什麽呢?”
沈祁淵眉頭緊蹙,她問他氣什麽?
她難道不知道他氣什麽?
她明明知道自己歡喜著她,看不得旁的男子與她稍近一分。
可她偏偏要抓著他的氣怒點惹他生氣,令他發狂。
沈祁淵表情更為狠戾,活像要將沈安雁拆了果腹般,“你說我氣什麽?你明知故問!”
林笙有些看不下去了,將沈安雁攬在身後,“你有什麽火衝著我發就行,何必如此?你好歹是個大將軍,怎能同女子置氣?”
沈祁淵看著林笙流連在沈安雁袖籠上的手,氣得要瘋掉。
他想抓著林笙,將他狠狠摜在地上,再揍上幾拳,可他沒有,隻是握著的拳愈發緊了。
他看向沈安雁,喝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