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吃一塹又長一智
這話,沈安雁半分嚴肅半分調侃地說。
可也叫紅淺聽得眼圈通紅,囁嚅著:“是奴婢不好,奴婢拖累了姐兒。”
沈安雁扶額,深感古語所言扶不起阿鬥是何等無奈。
“事已既此,追責是定要的,隻是你也應當學會沉穩,三思而後行,若是真不明辯是非,亦有卞娘與輕玲在,你也可問一問她們不是?”
紅淺點頭瞬間又是垂下一滴淚。
沈安雁盯著這晶瑩的水珠,想起自己倒是許久未曾哭過了。
便是極難受時,她也最多紅了眼眶。
因她明白,大家都是摻著利欲私信苟活於世的,發生何事也隻會偏幫自己。
而旁人遭了罪,縱使旁人哭得昏天黑地,稍心善之人會提點撫慰幾句,剩下的便隻閑事莫理罷了。
所以,像紅淺這般哭泣,將情緒外露……是童稚所為,轉圜不了任何事。
紅淺她還是不明白。
沈安雁心中喟然,看向紅淺,“這事,你去解決。”
坐在杌子上的紅淺一怔,張著紅眼看向沈安雁,“姐,姐兒。”
沈安雁雪白的麵孔上,鳳眼微揚,“趙括論兵頭頭是道,可用兵不行,致以軍敗,而你亦如趙括,隻懂卻不懂如何做。”
紅淺惶恐著躑躅,抬眼欲拒,可話到嘴邊終是說不出來。
三姑娘說得沒錯,此事因她而起,便要因她而止。
況她不能辜負了三姑娘對自己的信任。
亦不能日後拖了三姑娘的後腿。
想入雲雲,紅淺定下決心,起身伏惟在地,“姐兒,奴婢知道了。”
沈安雁神情柔和下來。
卞娘也不再板著臉色,歎一口氣,“你可想好什麽對策?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沈安雁一愣,問:“卞娘,你這話是何意?”
卞娘回她,“姐兒,您方才走時不是讓奴婢去查這小蕪的底細?奴婢查了,小蕪從前曾在大姑娘房裏做過事。”
沈安吢?
沈安雁並不覺得會是沈安吢。
沈安吢做事一向敬小慎微,斷不會讓人尋到她的錯漏。
縱使這次她們虧損巨大,但沈安吢不會為此葬送她的好名聲。
而能這般做的唯有顧氏或是早在外宅的沈安霓。
沈安雁更傾向後者。
因為顧氏不會蠢到讓自己的女兒去受這樣的詆毀。
沈安雁默然想著,夕陽低斜,將她的並攏的十指籠在一團光霧中,而她的神情仿佛被光照得寡淡下來。
但見她微微撩起眼瞼,露出冷然的光。
“這個沈安霓倒是吃了一塹,漲了一智,不過,我沒料到她竟到了宅子都不安分。”
輕玲不知沈安雁為何如此肯定,遂問了一句。
沈安雁這才回道:“卞娘可曾記得沈安霓受刑那天如何說的大姑娘?”
想來是沈安霓看清了沈安吢的為人,這才想出這般一石二鳥之計。
卞娘麵色沉重起來,“老奴也是這般想的,隻是,二姑娘如今遠置邊莊,鞭長莫及,況她身上還受著傷,不知是如何做到收買小蕪的。”
說到這裏,卞娘枯紋一樣的麵龐皺起愁緒。
“便是這些都一應查出來,說與旁人,旁人也不會信,隻怕還會因此反咬姐兒一口,說姐兒是做的苦肉計,為的就是趕盡殺絕。”
畢竟,沈安霓都不在京城了……
沈安雁看了一眼坐在杌子上沉思的紅淺,輕輕揚起嘴角,“這事便讓紅淺去處理吧。”
眾人再次將視線投在紅淺身上。
紅淺扭捏了一下,道望不辱命,便著手開始處理這事起來。
而沈安雁便將自己飲食起居這類的活計暫交山彤打點,由輕玲過目。
但沈安雁還是讓卞娘去查一下小蕪的底細,比如家中是否兄弟好賭,老母病重諸如此類把柄被沈安霓捏在手中。
她雖說是想著讓紅淺去處理此事。
隻是沈安雁明白,任何事都是循序漸進的,紅淺不可能一下便能應付這樣的事。
她如此說也隻是想讓紅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及自己如今的缺陷。
打點好這些,沈安雁才終是歇了一口氣。
但望一眼窗外,天已落幕,小月星空,涼水的微風拂著紫薇,吹得枝葉瑟瑟搖,這才恍然想起來,祖母生辰不過一月便至了。
去年因父親驟然離世,又因後來家中因奪勢,一直劍拔弩張,致以生辰並未舉辦。
而今年雖說不會如往常鋪張,但畢竟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壽,還是得細心準備一下。
沈安雁看著如豆的燈火,幽幽歎息,“祖母生辰將至,我都還未有頭緒送她什麽賀禮。”
況今年她還是沈侯府做主中饋的,斷不能讓老太太的壽宴缺漏了去。
但也不能過於奢華了,不然會被人詬病過於鋪張,忘了沈侯爺之死。
沈安雁這般想著,不由揉了揉額頭。
卞娘寬宥道:“姐兒不必憂心,老太太歡喜著您,您送的老太太必定喜歡。”
送禮這事,雖看的是心意,但也不能霸占著別人對自己的喜歡,而肆意送禮。
總是要投其所好的……
老太太平日裏不喜鋪張,況如今沈侯府因顧氏虧空許多,早不複從前鼎盛時期。
所以還是精打細算得好,宴客之地亦然。
想法在腦海裏走過一遭,沈安雁長出口氣,“沈侯府南麵有處荒蕪的亭子,毗鄰著廩襟湖,倒是可以將那裏利用起來。”
“那個亭子自買來便沒再動過,如今四處石壁都傾頹了,灌著風,要將拿出置為老太太壽辰宴請來賓之地,怕是要修繕一番。”
卞娘如實說著。
不過那個亭子與其說亭,不如說是寬闊的廳,能囊括百張宴桌。
沈安雁頷首,“到時去看看再說,也不必非要將那四麵牆修起,將它推了做成四麵環山繞水得觀景之地亦不錯。”
而至於壽禮,沈安雁並不想一味的用金子砸,或是求菩薩佛祖之類作賀,反是從箱籠裏掏出蟬翼一般的綃紗固定在繃子裏,打算親自做一副福祿壽。
她的繡工並不好,教她的娘子看她的繡圖也隻點評一句:爾爾。
不過,前世沈安雁養在林國公府裏,因受著冷落,她閑來無聊,隻得以刺繡打發時光。
刺繡講究功底,更需要足夠的耐心。
所以沈安雁繡至後麵也愈發精湛了,能刺雙麵繡,更是獨創了‘平針推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