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舉證布陷力求難
滿院嘩然寂靜,數目直眺望著:那從太湖石堆疊的假山處,扶著仆婦走出來的方老太太,她似乎走得即為匆忙,衣角掠起花瓣都沒注意去拭。
顧氏心中咯噔一下,心道這老太太不是前腳才走,怎得後腳又回來了?
心中如此作想,顧氏卻是堆著笑臉匆匆行至跟前作揖,“給老太太見禮了。”
老太太這下便是連虛應都不回她了,轉過她,徑直走到沈安霓跟前,怒目橫瞪沈安霓,“你倒是一日不罵,便不安分,成天想著禍事。”
沈安霓知曉老太太偏心沈安雁,卻未曾想她如此偏心,竟在如此公眾場合不給自己顏麵。
沈安霓咬著唇,“老太太,是三姑娘以權謀私,妄圖借走水之事害我性命。”
話音墜地,滿座嘈雜,或有道“三姑娘心腸歹毒”,或是道‘三姑娘為何如此行徑’,倒沒一個替沈安雁辯解的。
沈祁淵轉過頭,看沈安雁站在人群中。
她的脖子高昂,引伸出牙雕般的鎖骨,淡綠色的紗裙輕飄飛揚著,鼓脹出蓮花的模樣。
遠遠看去,仿佛她便是觀音手裏的那株蓮,遺世獨立,矜高傲然。
一如記憶中的模樣,她滿眼含淚地叫喚自己……
沈祁淵心中一陣抽痛,厲喝道:“你們倒是轉世包青天,單聽一句言語便能立刻決斷,我倒想問問二姑娘,你所說有何憑證,三姑娘何必戕害你?”
沈安霓早料到沈祁淵會有如此逼問,臉上掛著柔弱委屈的清淚,在哭啼聲中控訴。
“何必?三姑娘害我等還少了去?母親疼愛親子,將大爺教得靡費了些,也算是情有可原,可三姑娘如何作為?”
沈安霓頹然跪坐於地,素手直指沈安雁:“可她,卻將母親逼至絕境,如此她還不滿足,隻讓人放火將我燒得屍骨未存,才一報從前我們輕視她之罪。”
“輕視?”
一直沉默的沈安雁終是開了口,她烏沉沉的眼睛緊逼著沈安霓,“那你倒是給眾人說清楚,你們從前如何輕視?又如何待我?”
沈安霓望著她,嘴角深笑一閃而過,“三姑娘你也認了不是?你便是覺得我們從前虧待了你,所以懷恨在心,對我等起了殺念。”
周圍被沈祁淵震懾下去的人群再次議論紛紛起來。
這一次,也不單說沈安雁了,竟是連著沈祁淵一並說。
其中紛紜,不乏諷刺沈祁淵以色待人,又談及貴霜一事,暗啐沈安雁是禍國紅顏,惹得國土搶攘,民不聊生。
汙言穢語,便是方老太太聽著也不由黑了麵孔,望著顧氏一行人,眼神愈發陰鷙。
唯獨沈安雁輕笑一聲,“我堂堂武侯嫡女,需得著和你一介庶女計較?我也不嫌掉了自個兒的身價?”
說著,沈安雁抽出腰上所掛繡帕掩鼻,眼睛嫌惡地看了一眼沈安霓,好似沈安霓如棄之敝履般。
沈安霓氣得鐵青,十指摳著地,隻恨不是沈安雁的臉,不若定是將那張妖媚惑顏抓得千瘡百孔才解氣。
沈安雁趁勢追問,“你且說說,你有何據能證明是我所為?”
沈安吢見沈安霓氣勢落了大半,心中暗啐她的無能,麵上卻是盈盈掛起憂愁,舉步向沈安霓。
“都是一家人,何苦如此針鋒相對,有話好說不是?”
沈安吢一麵說著,一麵扶起沈安霓,像是長輩一般輕斥起沈安霓。
“二妹妹,你也是,便是有據證明是三妹妹所為,你也得心思回轉是否是旁人陷害了三妹妹,才故作如此假象不是?”
沈安霓早看出沈安吢的漁翁之心,卻仍是經不住這般挑撥,當下喝道:“旁人為何陷害三姑娘?是她做甚傷天害理之事?我看便是她做的,大姐姐你也休要替她說話,我雖為庶女,但今也隻求個公道,真話。”
話堪堪落下,沈安霓從袖中抽出一抹珠釵舉於手上,公之於眾。
“我就想問問,三姑娘,這是否是你的貼身物件?”
沈安雁斂在袖中的手微蜷著,不斷思索著顧氏等人此舉為何。
沈祁淵卻是冷然笑出聲,“僅憑珠釵便構陷嫡女?你倒是好一個浮想聯翩。”
沈安霓算是豁出去了,她的嫁妝是她最後的仰仗,亦是林小少爺最後的生路,故而即便知曉沈安吢的利用,她也乖乖照做。
為的便是壓垮沈安雁。
沈安霓雙目堅定,緩慢頷首,“是。”
還未等待眾人反應,便見小道奔出一小廝,匆忙地朝老太太等人行禮,然後對著沈安雁道:“三姑娘,不好了,名下鋪子銀錢不知去向,客人典當,掌櫃無法收購,其餘幾間皆是遭到客人供訴,說是為商不良,濫用劣料。”
一直未出聲的顧氏這才哭哭啼啼起來。
“三姑娘,我自個兒虧空了沈侯府家財,自覺虧行,便將沈侯府的中饋任你做主,想你應是精通此類,可未曾想,你所為精通,竟是如此失信失諾,幹這等黑心的勾當,真是叫沈侯府,沈老爺在天之靈不安呐。”
“閉嘴。”
沈安雁怒氣上湧,竄得頭頂臉麵發紅。
她可以任由顧氏她們胡作非為,也全然不顧她們如何言辭譏諷,但是拿父親說事,她是萬分的不允許。
顧氏一怔,被沈安雁那銳利的目光盯著內心發怵,也忘了淚流。
而沈安吢卻是上前一步,語氣有些挾怨,“三姑娘何必如廝凶煞,母親她也是……”
“你也閉嘴。”
沈安雁打斷她的話,目光陰沉地掃了眾人,最終落在有些瑟縮的顧氏身上。
“你們憑何身份來說我?又有何顏麵拿父親說事?若你們自行無愧,此刻,便於世人麵前,對天起誓,並未行陰詭勾當,鬧得家宅不寧?”
她的語氣狠戾,乃是前所未有之氣勢。
仿佛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凶靈,帶著滔天怨氣,恁天也奈何不得。
顧氏從未見過,便是沈祁淵也未曾可見。
沈安雁猶然未覺,乘著怒,並攏兩指豎立於天,侃侃正言,“我,沈安雁,對天起誓,若行不義之事,禍害親人,當自入阿鼻地獄,受油煎剖析等酷刑,永世不得超生!”
她說罷,目光灼灼地看向顧氏等人,“姨娘,該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