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寄情於斯談過往
沈安雁低頭有些驚慌地去撿她的兔子燈,卻被沈祁淵早了一步撿起來,遞給她道:“怎麽這麽不小心?仔細燈油燎到你裙子。”
沈安雁還不好意思著呢,低著頭諾諾稱是,接過自己的燈盞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沈祁淵的指尖,臉便燒紅了。
“知道了。”
沈安雁抓著那兔子燈,卻覺得這燈似乎比方才還要重了些,沉甸甸提在手裏頭,讓人沒辦法忽視它的存在。
“三姑娘也有今日慌張失措的模樣?”沈祁淵卻還在笑話她,“倒是少見。”
沈安雁惱羞成怒:“還不是因為你?”
沈祁淵饒有興味:“我怎麽了?”
沈安雁看也不看他,悶悶道:“我怎麽知道你怎麽了?”我連我自己怎麽了都不曉得。
“我的兔子燈太沉了,拿著不順手,你幫我提著吧。”
沈安雁把琉璃兔子燈遞給了沈祁淵,卻不敢看他。
沈祁淵接過來她的花燈,歎道:“三姑娘就知道使喚我。我幫你提燈,你可有什麽報酬給我?”
沈安雁思來想去,也想不到自己還能有什麽能給沈祁淵的。
她雖然庫房裏也都有不少珍奇寶物,但那些當做給沈祁淵的報償,好像都有些俗氣了。但若是自己做什麽東西送給沈祁淵,又實在是太平常。
她往日裏也不少給沈祁淵做東西了,既然平常也有,如今再給便也不能算是報償。
沈安雁從未覺得給人挑個回禮這麽麻煩,分明其他人的都很容易的,怎麽到了沈祁淵這邊就不簡單起來了。
她愁了會兒也隻好抬頭問他:“那你想要什麽報償?”
沈祁淵見她眉眼都快皺到一起去了,頓時覺得好笑:“我說了你便給我?”
沈安雁點了點頭:“我若是有,肯定給你的,快說吧。”
沈祁淵沉吟片刻道:“那你便聽我說個故事罷。”
沈安雁愣了愣:“就這個嗎?”
沈祁淵淡淡笑道:“就這個了,我又不是土匪,你以為我要獅子大開口?”
她忙搖了搖頭:“那你快說吧,我聽著呢。”
沈祁淵看她這副乖巧模樣,便想揉她腦袋。沈安雁起先還不習慣,後來就覺得也無妨了,總歸她頭發都是要亂的,被叔父揉亂了也是一樣。
於是沈祁淵便愈來愈順手起來。
沈安雁隻礙於她現在正是要還沈祁淵提燈之情的時候,隻好任著他像是摸狗崽崽一般摸了摸她腦袋,才聽見沈祁淵緩緩說起來那一樁故事。
“從前邊關有個很安寧的小國,裏頭有個很美的姑娘。”
沈安雁覺得這個開頭未免有些乏善可陳,然而看到沈祁淵的眼神好像有些悠遠,不知道又陷入到哪一段回憶裏麵去了,便也就靜靜地聽他接著講。
“那個姑娘遇到了一個男子,他倆相愛了。”
沈安雁愈發懷疑這男子是不是就是沈祁淵。這實在是有些可疑了,畢竟沈祁淵征戰邊疆,往往便是一年半載,遇到個貌美的姑娘也是應當。
可她隻是這樣想著,便覺得氣悶起來。分明方才這人還說是要和心儀的姑娘才能一起放蓮燈的。果真天下男子大多都是負心郎。
她心中有氣,卻聽到他繼續說。
“男子很喜歡那貌美姑娘,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回到中原去,可是卻被那姑娘拒絕了。”
沈安雁心想,這姑娘倒是個眷戀舊鄉的,是家中有什麽人需要照顧走不開嗎?不然既然兩人相愛了,怎能隱忍拒絕?
“可兩人互相傾心確是真的,某日他倆情之所至,暗結珠胎,那姑娘終於還是委身於那男子了。”
沈安雁歎了一口氣。
雖說情之所至,可沒有三媒六聘迎娶回家,這姑娘恐怕也要遭受不少流言蜚語了。
“可即便是這樣,姑娘也拒絕了跟隨他回去,那男子做完了事情不能再留,隻好獨自回到了中原。兩人直到死去都沒有再見麵。”
沈安雁終於忍不住問他:“那姑娘後來怎麽樣了?”
沈祁淵很平靜地回答她:“自然是死去了,她的國家覆滅了。”
沈安雁有些失落:“她是死於戰火嗎?”
沈祁淵搖頭道:“她是死於生產。國家覆滅之時,她本也想要以身殉國,卻因為發現自己已經有了身孕,便終於還是留下來了,卻不想最後死於生產。”
沈安雁望著那一盞盞蓮燈,每一盞都寄托了在世之人對離世之人的哀思。那這個姑娘是否也有一盞呢?
“可她走了,她的孩子有誰照顧呢?”
沈祁淵也望著那悠悠河水道:“她的孩子被人撿走了,被京中一名門大戶收養作了義子,倒並不淒慘。”
沈安雁此時已經有了個猜想,可是她怔怔看向沈祁淵,又不敢相信。
如若說這個姑娘便是沈祁淵的母親,那這一段前塵舊事是怎麽被沈祁淵發現的呢?他又是何時開始便知曉了的?
一時間她腦海中浮現無數問題,卻並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好,先問哪一個才不算是唐突。
沈祁淵興許是看出她為難來,便道:“那姑娘便是我母親了。你若有什麽想問的,便說就好了,我對這些事情並不難過。”
他複又補充道:“總之無論如何,我現在都已經是沈祁淵了。人生於此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長於何地。我也隻是在除知曉這件事兒的時候有些茫然,如今都已經想開了。”
沈安雁聽他這般言語,便問道:“那你是何時知道的這件事兒呢?”
“也沒有多久,也不過是去歲才知道的。”
沈安雁心中不知作何滋味。她前世這個時候都在幹什麽呢?她都不知道那個時候的沈祁淵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父母了。
她正疑惑於自己當時到底在幹什麽,便聽到沈祁淵道:“這件事兒我隻同你說了,三姑娘可要替我守好這秘密。”
沈安雁知道這些親緣血脈之事,非同小可,便是沈祁淵不說,她也會替沈祁淵保管好這個秘密的。何況沈祁淵這樣信任她,她心中珍重都來不及,更不會輕浮對待。
“放心吧叔父,這件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斷不會說出去半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