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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車馬顛簸染風寒

  輕玲卞娘雖同沈安雁到了莊子上去辦事,但這事兒便是再多,也有辦完的那一刻。


  忙碌過後,沈安雁靜下來。莊子裏不比京中熱鬧,常常是冷冷清清的,沈安雁隻要一清閑下來,就滿腦子都是那日的聖旨。


  她不知道沈祁淵對這件事的處理是怎樣的,她並不指望沈祁淵會為此而抗爭,甚至隱約能夠明白,沈祁淵在此刻收手,或許才是真正對的選擇。


  但是沈安雁仍舊不可抑製的覺得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把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不甘心讓自己費了那麽多心思爭取的東西,全部都落了空。


  她是在意沈祁淵,願意為了沈祁淵奮力一搏,為了他得罪貴霜,為了他深陷險境。


  正是因為在意和付出,他們都沒有辦法瀟灑回頭。已經走了九十九步了,卻失敗在了最後一步,誰能咽下這口惡氣,重新洗牌去隻看未來。


  沈安雁的理智告訴她,不要胡攪蠻纏死抓著不放,但是感情卻叫囂著,不要鬆手,不能鬆手。


  她如今不僅僅是在意沈祁淵,更是在意那些自己付出過,努力過的歲月。


  此刻失敗,就全都沒有意義了。她的喜歡會成為笑柄,她的付出會全被掩埋,很多年後這件事情再被人談起,不會覺得當年那個勇敢的去選擇捍衛和追求自己的姻緣的人是勇敢的,這會成為一個永恒的汙點。


  隻因為她失敗了。成功了的才叫佳話,失敗了的叫做不自量力,不識時務,不明事理。


  沈安雁纖細的手指敲打著賬簿,此刻夜已經深沉,隻她一個人點著燈光看完了最後一本賬本。她此刻寧願賬本永遠不能看完,夜晚永遠不會到來,白晝裏繁忙喧囂還裹挾著她,讓她無法靜下來思考。


  可是不可以,總要去麵對這件事情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在萬國寺裏無法平靜的時光,那時候她選擇鼓起勇氣去搏一搏,如今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她已經無法撼動這個結局了。


  唯一能夠讓自己好受一點的就是趕緊接受現實,快點明白姻緣已散,切莫癡纏。


  沈安雁歎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叔父就是叔父,跟自己沒關係了。以後男婚女嫁,各自疏離,心中應當明白,何為禮,何為距離。


  她起身去披了披風,推門去莊子裏的小書房裏頭找本佛經來靜靜心。


  如今她聲名利祿都已經全了,已經不缺錢也不缺聲望,多少能夠聊以慰藉。何況她很清楚姻緣雖然已經無望了,但是父親的仇卻還要報。敵人太強大了,她並不能消沉太久。


  沈安雁從小書房拿來了一本佛經,心不靜的時候抄抄經書或可以好一些。然而她抄的實在是入迷,也或許是心一直不靜,所以才要一直抄。


  總之這經書抄到了天明,直讓卞娘和輕玲一通好找,才看見沈安雁從書房裏出來,雙目黯然沉寂,但好像已經少了往日的哀傷難解了,隻是困倦地看了一眼兩人。


  “車馬可安排好了?今日也該回去了。”


  卞娘總疑心她要搖搖晃晃著跌倒了,忙上前來攙住她:“安排好了的,姐兒昨晚又沒休息好嗎?可要在莊子上先歇歇再回府?”


  輕玲也瞧出來三姑娘麵色委實不太好,看她這幾日夙夜忙碌,恐怕也是要撐不住了的樣子,便道:“姐兒,快休息休息吧,用了早膳在趕回去也不遲。”


  沈安雁知道她們是擔心自己,便笑道:“無妨,回了碧波院在休息也是一樣的,莊子上到底沒有自己院中舒坦。”


  卞娘輕玲覺得倒也很是這個理兒,便也不再多話,伺候著沈安雁上了馬車。


  卞娘還想勸她在車上多少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畢竟沈安雁從昨兒下午開始就什麽也沒吃過了,又熬了一夜還要車馬勞頓,早膳不吃點東西,實在是擔心她身體虛弱支持不住。


  然而沈安雁哪裏有胃口吃,隻說自己倦了,要先歇息,便不遲東西了。


  可卞娘怎麽能不知道這不過隻是借口,沈安雁睡覺輕,馬車之上顛簸聲響,她是睡不著的。


  卞娘眼瞧著自家三姑娘精神身體都漸漸衰弱下來,隻覺得這樣怎麽能行。


  可是這三姑娘又是個有自己主見的大姑娘了,比不得小時候,還聽聽人勸。如今便是勸她多歇歇,她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然而這樣的沈安雁才更讓人有安全感和依靠感,那些別家的嬌嬌小姐都要靠人保護的時候。自家的三姑娘已經可以保護別人了。


  然而這也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罷了,卻每每讓人覺得好像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仔細想來,就是侯爺去世的那年,她才驟然成長的,怎麽讓人不心疼。


  卞娘看著沈安雁靠著小枕眉心微微皺起來,似乎是努力想要入眠但是又得不到安穩的樣子,仿佛是一枚薄薄的玻璃種的翡翠雕花佩,你總疑心她是冰淩雕琢,不是人間凡俗之物,知曉春來驟然暖,便化水露上青雲。


  那是不可捉摸,不可掌控的美麗。


  卞娘看著三姑娘蒼白嬌弱的臉,心中想著,得多給自家姐兒好好燉些補品來。


  沈安雁一行終於回了沈府中,沈祁淵接了消息之後,方準備去碧波院看看她,就又接了消息傳過來。


  說是沈三姑娘染了風寒,恐染給沈府其他人,故而閉了門戶養病,近日裏來都不接賓客了。恐怕二爺也不能去了。


  沈祁淵心中惴惴,總疑心是沈安雁並沒有病,不過是想要躲開他不再相見。去莊子上也好,稱病閉門鎖戶也好,可以說是躲個清淨,但又何嚐不是一種劃清界限。


  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大家誰也不要打擾誰了。


  沈祁淵隻是這樣一想,便覺得沈安雁這回恐怕是真的被傷到了。不然不會用這樣的方式推拒自己。但正是因為如此,自己才更應該去好好解釋解釋。


  無論如何,沈祁淵都沒有背叛沈安雁,也不會因為一紙詔書,便曲意逢迎去迎娶貴霜,他已經拒絕了,這件事他總要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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