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金殿力駁轉機現
沈安雁在碧波院中悄然垂淚,自覺此事已經全然沒戲了,以後沈祁淵就是叔父,貴霜就是叔母,她最好趕緊找個人嫁出去,才不至於淪落到在沈家看他們兩個人琴瑟和鳴,歲月靜好。
然而沈祁淵卻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輕易放棄。
照理說,這聖旨都下了,便是再單子大的人也知道,這違逆聖旨可是死罪一條。沈祁淵便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天子砍的。可是他就是想再搏一搏。
而他也知道,他搏一搏,是可以成功的。
就想沈安雁有時候在很多事情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篤定一樣,沈祁淵也有,甚至可以說,這種篤定是並不比沈安雁少很多的。
他也有他自己的秘密,有他獨特的信息密碼,隻是和沈安雁一樣,他們都非常的審慎,並不會輕易的展露自己的未卜先知。
沈祁淵這邊昨日剛剛領了的聖旨,今日便提溜著去了宮中和陛下對峙。
他當真是半點不露怯,對陛下道:“我心悅沈三姑娘已久,非她不娶,是以不能娶貴霜公主為妻,望陛下責罰。”
皇帝也知道這人是個擰脾氣,自己這件事也沒有太多的顧及沈祁淵的感受。但是轉而一想自己是天子,其實本來就不必顧及沈祁淵的感受,於是便理直氣壯了許多。
甚至在看沈祁淵的時候流露出來了一點,你這個臣子怎麽一點身為人臣的本分都沒有,願意不願意的聖旨都頒發下去了,現在來求,豈不是在為難於朕的意味來。
但是想歸這麽想,該安撫的話還是要說的:“你既然喜歡沈三姑娘,不若也一娶了就是了。你要是害怕沈三姑娘受委屈,朕便賜她平妻之位。保證她和貴霜平起平坐。“
沈祁淵完全不為所動,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並不是單純的能夠把沈安雁娶回家來,他還希望沈安雁在他身邊能夠幸福,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沈祁淵搖了搖頭道:“請陛下責罰,臣隻願娶沈三姑娘一人為妻。”
皇帝此刻已經麵色微沉了,他希望沈祁淵能夠給個台階便趕緊下了。自和親的事情便沒有一個男人這樣扭扭捏捏不肯同意的,人家公主都已經遠道而來,要嫁給異國異鄉的你了,還在這裏自己拿什麽架子呢?
何況貴霜她確實也已經表現出來了自己的和親誠意,此次帶來的禮物和策略也都很有誠心,便是連人家公主的嫁妝都拿出來賑災救民了,這還有什麽課挑剔的?
“沈愛卿無需多言了,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沈祁淵卻沒有辦法不多言,他說:“請陛下聽臣說說沈三姑娘吧,若是聽完了之後,陛下還是不能理解臣,臣也是無可奈何了。”
陛下默然不語,大概是並不排斥沈祁淵的話。於是沈祁淵道:“沈三姑娘賢惠慈悲之名,已經傳遍了京都,想來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陛下覺得貴霜拿出來自己的嫁妝來賑濟災民,實在是恩德厚重。卻不知道當年我朝與大月氏邊疆之戰的時候,沈三姑娘求皇後娘娘在宮宴中給她的賞賜都留於賑濟將士妻女。”
“陛下覺得沈三姑娘不過是一介普通閨秀,卻不知道這提供活計給災民,讓災民一邊做事一邊能夠得到賑濟銀子的法子,是沈三姑娘想出來的。”
“陛下以為沈三姑娘不過是個普通女子,卻不知道她為了此次賑災,夙夜憂歎,臣每每見到她如此惆悵。便知道她是個真正原以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人物。”
“陛下不知道的沈三姑娘實在是太多了,可是這些臣都知道。但凡是都知道這些事情的人,沒辦法不對沈三姑娘動心動情。臣隻是一介凡夫俗子,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平靜安寧。”
“陛下當日下聖旨召臣來,讓臣戴罪立功。如今臣已經戴罪,也已經立功。臣不求聞達,隻求陛下能夠讓臣辭官歸隱吧。總歸臣是不可能娶貴霜公主為妻的。”
沈祁淵這樣信誓旦旦,把方才還被他說的有點感動的帝王給惹怒了。
這種動輒說出要辭官歸去的人,總讓皇帝產生一種他在要挾的感覺。
他從來也是不慣著這些行徑的,敢要挾帝王的人恐怕還沒有出生。皇帝並不想和沈祁淵廢話。
隻要沈祁淵能夠和貴霜成親,保持兩國睦鄰友好便是了。他砸了個茶碗,把門外的侍衛叫進來把沈祁淵給綁了。
沈祁淵起先掙紮了兩下,不過這兩下除了讓自己本來就鬆散的衣衫更加散亂之外,就沒有別的意義了。
沈祁淵漏出來一截白玉一般的鎖骨,那鎖骨之上,偏又有一枚紅痣,那紅痣仿佛是一顆相思豆一樣嵌在那裏,無端的讓人覺得魅惑。
沈祁淵被壓著跪下,那紅痣便一直在陛下的眼前晃來晃去,晃的陛下怔住了,盯著沈祁淵的鎖骨處看。
隨即陛下居然讓侍衛先鬆開沈祁淵,但是沈祁淵還是跪在那兒,仿佛沒有看到陛下的眼神一樣,任由對方盯著自己的鎖骨處的紅痣。
直到他感覺那視線終於挪了挪,他太抬起頭,用一種疑問的眼神看向陛下。
而陛下像是陷入了什麽漫長的回憶之中,並沒有看到沈祁淵的眼神,兩個人一在高處,一在低處,一個跪著,一個坐著,並沒有任何交流,直到陛下好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樣,看了沈祁淵一眼。
像是方才兩個人也沒有爭吵一樣,對沈祁淵說:“你先回去吧。”
沈祁淵也沒有多問,多問也是毫無意義,他知道陛下此時根本不會回答他。
他很快跪安然後出了殿門,把淩亂的衣服重新整理好,把剛剛裸露的鎖骨給遮掩起來,像是從未有過狼狽一樣,坦然自若的出了宮去。
他知道這件事情,又在這樣一場看似毫無緣由的爭論之中產生了新的變化。
隻是這個變化太微妙了,以至於出了他沈祁淵,別的人恐怕都看不到。
但總之沈祁淵很高興,因為他知道,貴霜這一次的計劃,又要落空了。這應當是她最大的一場空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