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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邊關平虜待君歸

  自那日林淮生來鬧過一遭之後,沈安雁倒是過了好多天的安生日子。


  平日裏就是繡繡荷包,做做點心,在去渥寧閣裏頭和叔父討論一下近日林府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動作。


  就連顧氏和沈安霓兩個平日裏最是陰陽怪氣的,見著她都被懟得少說話了很多。


  日子漸漸也很有些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意思了。


  但世家大宅裏頭的現世安穩到底不是真正的現世安穩。


  生活的吊詭之處便在於:有時候你以為的安穩底下,卻偏偏湧動和孕育著更加洶湧的暗流。


  沈安雁自然也知道,近來並不可能真的像表麵上顯示的那樣平靜無波。


  但是當她每每問起沈祁淵,又都被告知並無什麽異常。


  等到那暗潮終於湧動到了明麵上的時候,已經到了盛夏時候了。


  今年暑氣格外重,碧紗窗外頭的樹上成日裏的蟬鳴不停,躁的人不得安寧。


  沈安雁素來怕熱,早早的就在屋裏頭用上了冰,連帶著從前喜歡的桂花糖蒸栗粉糕都覺得太甜膩,換成了荔枝冰沙。


  要不是卞娘盯著她,她覺得她能一口氣吃三碗。


  可惜即便是用上了冰,粘走了蟬,吃進了冰沙,沈安雁還是覺得心中惴惴不安,她總覺得沈祁淵瞞著她什麽,但是又說不出是什麽。


  她雖然是重來一次,但是因著和林淮生的婚約已經解了,故而各種事情也一一變動,並不能生搬硬套從前的經驗。


  她是明白重返十五歲,已經是命運的恩典了,便也早做好心理準備,並不糾結於諸事變動這一點的。


  故而在這日接到外虜已經來襲邊關的消息的時候,她隻是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這件事提前了這麽久。


  沈安雁串聯起來這些日子覺出來的不對勁,才明白沈祁淵瞞著自己的怕就是這件事。


  她一時有些生氣了,不知道沈祁淵為何這麽不相信她,所以連荔枝冰沙都擱在一邊顧不上吃了,換了外間裏穿的紗裙就跑去了渥寧閣去問沈祁淵。


  可是真到見到了沈祁淵,她又心軟起來。


  要是真的外虜入侵,朝中用的上的將領不多,沈祁淵總歸是逃不掉一個去邊關平叛的旨意的。


  這一去才當真是又是一番波折不斷,許久難見。


  這樣想著,便叫她如何能舍得將僅有的一點相見的時間用在賭氣吵鬧上呢?


  沈安雁開門見山問:“叔父,你是不是早知道外虜將襲邊關的事兒了?”


  沈祁淵知道已經瞞不過他,便也不再遮掩了,緩聲道:“我是知道一些內情,但是其中原委太過凶險,故而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沈安雁就知道,他又是擔心她才這樣。


  可是一味想要保護而隱瞞真相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她不知道沈祁淵口中的凶險到底有多凶險,但是如果隻是因為凶險就不告訴她的話,那麽,在他的心中,她就是這樣一個難堪重任的人嗎?


  沈安雁覺得委屈,正欲再說什麽,沈祁淵已經開口了。


  “三姑娘,陛下的詔令不日就要頒下來了,如今的局麵,邊關平叛一事,不任命我才是不甚可能。所以,我有話對你說。”


  沈安雁不知她要說什麽,但直覺應當是極為重要的事情,於是也不由得傾了傾身子,認真起來:“什麽事?”


  沈祁淵似乎是有些感傷。


  他總是很整肅的一個人,少有這樣傷感的模樣,讓人覺得他像一個頗為易碎的夢境,不由自主就屏住了呼吸,想要知道這樣的沈祁淵的紛繁心事。


  “那日老太太麵前說屬意你,我知曉你並無準備。恐怕你也慌張許久,但是還是很高興你最後說一句願意嫁與我。我起初本意隻是希望借你我婚約之事,幫你掃清一些困擾,但是現在想來,我這一樁事恐怕也成了你新的困擾了。”


  沈安雁想說其實並沒有很困擾。


  但沈祁淵沒有給她機會,他隻是繼續說,好像也並不期望沈安雁能夠回應他。


  或者說,他是唯恐沈安雁要回應他的。


  他並不那麽想要知道那個即將到來的不美好的結果。


  “你其實不用這般憂心,有些人不過是你人生雨季中的一把油紙傘,雨勢一停自然會退出舞台。總歸你還要為兄長守孝三年,這三年裏,你若是遇上了良人,我會也會放心鬆手。”


  他說這話的時候,隻覺得自己是個拙劣的騙子。


  因為真正的騙子都是三分真七分假,真假相間,虛虛實實,方讓人覺得值得信服。


  但他太拙劣了,在麵對沈安雁的時候,他總是這樣的笨拙,笨拙到通篇沒有一句是真話。


  你其實可以多憂心我一些。


  如果京都之中有一個人願意憂心我的安危的話,我希望那個人可以是你。


  有些人是你生命雨季中的傘,但我能不能做那把永不被放棄的傘。


  晴天雨天,都可以在,雨季結束,也不退散。


  三年之內,你會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嗎?


  那個人會是什麽樣子,會像謝澤蘊一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嗎?

  希望不要是像林淮生那樣的人吧。


  不論是誰,我都不會放心,也不會放手。


  你能不能把上麵那一番話都忘掉,你能不能乖乖等我回來?


  沈祁淵歎了一口氣,望著眼前娉婷秀雅的小姑娘,悵然不知從何說起。


  而沈安雁則聽懂了他言語底下的不安,寬宏大度底下的念念不舍。


  他以為她不會懂得那些,她其實都懂的。


  但正如沈祁淵不明言一樣,沈安雁也不會事事都挑明。


  但即便不明說,她也是感動的。


  沈祁淵就像是白日裏的陽光,總叫人覺得理所應當的存在。


  理所應當的明亮。


  理所應當的溫暖。


  但是沈安雁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東西就是理所應當的。


  沈祁淵的溫暖不是理所應當,而她也會用自己的方式溫暖對方。


  她希望她能和沈祁淵一樣,成為一個能夠照亮別人的人,更貪婪一些,她希望成為沈祁淵和自己兩個人之間彼此照耀的陽光。


  沈安雁終於笑了笑,帶了點心有默契,何必多言的寬慰來:“叔父不必掛心,我會等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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