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尋釁滋事掩衿纓
之後,沈安雁便時常去探望沈祁淵,且都帶了親手做的吃食。
沈祁淵身子也知不怎麽的,平素看起來身子健朗,未料想這一病卻是足足多日。
倒是有些驚動含清院的人,方老太太便遣了下人來探望。
下人瞧著是小病,回複之時也不敢添油加醋盡貼事實盡訴,方老太太聽罷也就落落安心,不再過問。
如此過了幾日,春風和沐,草長鶯飛。
沈安雁依慣從渥寧閣回來,看著院子裏的下人修剪新春長出的枝丫落下的殘花,心想倒是可以利用做一些胭脂與蔻丹,便吩咐著輕玲紅淺采了一些。
等小廝慌慌張張跑進屋時,沈安雁正對著窗拿著研杵磨著白礬和花瓣,細膩如玉的皮膚在昱日之下展現出柳困桃慵般的媚態。
小廝一怔,瞬間忘了說話。
沈安雁看見小廝進來,眉眼未抬,隻問:“何事如此慌張?”
小廝心下一凜,卻是狠狠咬牙跪下,“姐兒,不好了,你快去二姑娘房裏看看吧,山彤快死了。”
山彤原是沈安雁房中的人,但沈安霓因有顧氏撐腰,在府中作威作福,找了各些理由將沈安雁房中的丫鬟給調了過去,山彤便是其中之一。
沈安雁蹙著眉將研杵放下,幽深地看著小廝,“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小廝自然是感受到沈安雁的審視,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好硬著頭皮回答。
“姐兒,你也是知道二姑娘平日裏的性子,對下人總是非打即罵,況且山彤還是從姐兒屋子出來的,故而甚為苛刻,今日二姑娘晨起發現自己平素愛用的釵子丟了,伺候二姑娘的白芪便說是山彤偷的,二姑娘二話不說便叫人綁了山彤,仗責二十板子,如今這個時候快是要打了。”
沈安霓這方麵隨了她母親顧氏,心腸歹毒,視下人之命如草芥,平日就是茶燙了半分就是要跪上幾個時辰,更莫說是偷盜這類事了。
想想,沈安雁從位子上起身,對卞娘道:“我們去看看吧。”
卞娘湊到沈安雁耳邊分外不讚同,“姐兒,實在不妥,這小廝是二姑娘房中的人,怎會出賣了主子來找你?”
沈安雁如何看不出來,隻是山彤畢竟是她房裏的人,平素為人還算衷心,此番因自己遭了罪,她無論如何也不能不聞不問的。
故此,她拍了拍卞娘的手,示以安心,旋即抬眼看向小廝,“帶路吧。”
那小廝稍躑躅,才起身,帶著沈安雁往沈安霓的飛梧院走去。
此時的沈安雁正坐在廊下,磕著瓜子,神情冷峻地看著院子中的山彤,警告道:“打到她說為止,你們也都給我聽好了,誰敢手軟,誰就和她一起罰!”
眾下人身子一抖,根本不敢吭聲。
山彤瑟瑟身影跪在院內,淒然磕頭,“二姑娘,奴婢拿身家性命擔保,奴婢真的沒拿您的釵子,肯定是別人拿走了”
“混賬丫頭!”白芪站出來,目光狠毒射向她,“你的身家性命有什麽可值得拿出來的?能比得過二姑娘的釵子?”
山彤咬緊唇,委屈的淚肆意而出。
沈安霓見狀皺了皺眉,“你是覺得我懲罰不公?”
山彤聽到這話,小臉慘敗,立馬搖頭。
沈安霓便悠然而笑,霎時沉下臉色,“那你哭什麽?打,狠狠打!”
聲音刺耳又尖利。
下人觳觫一下,抓著板子就上前。
“等等。”
眾人動作一頓,望向花牆之下的女子,深青色的緞子在花間樹影下閃著烏沉沉的光滑,襯得麵孔分外雪白。
沈安霓眸子驀地沉下,將那一閃而過的喜悅斂藏於深處,“三妹妹,今個兒倒是有空來我這飛梧院,可惜不巧,我今日有事在身,招待不得你。”
沈安雁卻是看向被兩個下人抓著兩肩,趴在院子中央的山彤,薄薄的一件中衣裹得那張小臉蒼白,烏青的嘴唇還不自禁地發著抖,看樣子著實可憐。
山彤察覺到她的視線,淚水漣漣,卻是咬著牙不吭。
沈安雁皺眉,乜向沈安霓,“二姐姐的有事是懲罰下人?”
沈安霓輕輕勾了唇,悠然道:“這個下人偷了我的東西,卻說什麽都不承認,想來這下人出身皆是如此下賤得很,我隻好打到她說為止。”
一番話落,在場眾人皆是變了臉色,饒是她身旁的白芪也是神情微凜。
山彤卻是轟然哭泣,“三姑娘,真不是奴婢偷的奴婢隻是粗掃丫鬟罷了,何曾有機會去屋子,更別說偷東西了分明是白芪冤枉奴婢”
“信口雌黃,”白芪啐了一口,“昨日二姑娘院子人手不夠,我是不是叫你去屋子裏幫襯著灑掃?今個兒卻是翻臉不認了?”
山彤散發嚎啕,“奴婢昨日的確被你叫幫襯,但也不過是門口罷了,何曾去過屋子”
白芪冷笑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你,是別人,是我?那我倒想問問你,為何昨日之前二姑娘屋子裏的東西不曾減半?就昨日之後便丟了一株珍珠釵子?”
山彤不可置信地搖頭,到如今這個地步她如何看不出自己是被人有意陷害的,隻是她不知到底為何要陷害她,她不過是一個三等粗鄙丫鬟罷了。
沈安雁也不想聽她們再說下去,直接吩咐輕玲紅淺,“帶上山彤,我們走。”
沈安霓倏然起身,冷然道:“三妹妹真是好大的排場,竟直接從我房裏拿人!”
沈安雁挑了挑眉,聲音沉穩而平靜,“二妹妹貴人多忘事,我便替你回想回想,你從前從我房裏調走山彤時,好像也不曾問過我。”
“那又如何?”沈安霓嗤了一聲,“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嫡女嗎?”
沈安雁頷首,有些好笑地看著沈安霓,“不然呢?你是嫡女嗎?”
說罷,她也不去看沈安霓,直接帶著輕玲和紅淺推開禁錮山彤的下人,準備離開。
沈安霓氣得渾身發抖,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淡然了,聲音突然拔高,“沈安雁,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