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政和七年（上）
“我是武當派。”
竹櫻自然聽不懂趙樞的顏色段子，
“武當派是什麽東西？”
“武當派不是個東西……我應該算是騎牆的主戰派。”
“你在說繞口令嗎……”不過竹櫻沒有被趙樞繞暈，
“你的意思是，他們騎牆是目的，無論主戰主和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你騎牆是手段，無論主戰還是主和，最終都是為了主戰。”
“我覺得你說話比我還繞，不過沒錯，是這個意思。”
“那如果官家問起，你會建議采用馬植的策略嗎？”
“你隻是個閑散郡王，而且認真來說，你還是個孩子，雖然生意做的不錯，但在士大夫們的眼裏也都是些不入流的行當，從這方麵說，你的作用其實並不大。然而，你跟官家和太子嘉王關係都很好，從這方麵說，你的話又有些影響力，所以他們希望你私下以皇子的身份勸官家。說白了，他們不知道官家的心思，想拿你當劍用，事成了，他們會被賞識，事不成，也怪不到他們頭上。”竹櫻分析很到位
“這幫孫子肯定是這麽想的，我肯定不會主動提起，但如果爹爹或是三哥問我……現在大趨勢是主戰嘛，那我就主戰。”
“那如果太子問你呢？”
“我就說：‘大哥你看今天天氣真好不如咱們去鼎香樓吃火鍋哈哈哈吧吧啦吧啦……’”
“你不看好主戰？”
“也不算不看好，這麽說吧，如果隻有遼國，我穩壓咱們贏，但東南還有隱患，遼國之後還有女真。但這些事情最快也要五年後了，而且我說了也不算，咱們還是要努力發展。我會盡力幫忙，同時咱們也要做好準備，萬一事情真到了最糟的那一步，咱們也要有退路。”
“郡王說的最糟的一步是什麽，又有什麽準備啊。”白露還是壓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最差的一步當然是咱們不僅沒收回燕雲，還被金國打下來了。”
“可就算金人能滅遼，總要休整十幾二十年……”
“如果咱們打不過遼人，那金人就不會休整，而是一鼓作氣南下敲詐咱們。”
“就算禁軍攻不下燕雲，野戰也不能勝，但守城總是沒問題的，金人怎麽可能南下？就算他們發瘋南下，又有什麽用？”
“……”趙樞啞口無言。
竹櫻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理論上來說靖康之變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發生的，沙盤推演一百次也不可能發生一次，趙樞完全不知道怎麽對竹櫻進行合理預測。
“其實是這樣，平方臘之後，西軍已成疲兵，童貫不同意立刻北伐，但我老爹非讓他去，大敗，幸虧有一個叫郭藥師的降將混進了幽州，拿下外城，本來一切順利，隻要大軍走進城就完事了。然而禁軍腦抽要屠城，幽州百姓奮起反抗，結果被遼軍打回來了，後續部隊有個叫劉光世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友軍有難不動如山，不肯支援城內禁軍導致戰敗。後來女真南下，郭藥師一氣之下直接當了帶路黨，帶著女真東路軍一路跑到開封，女真人還沒到，我老爹就禪位給我大哥，自己跑了，還想去鎮江立小朝廷。我大哥在女真人沒有攻城能力的情況下，自願簽訂賣國條約，還把我派到金人那裏去當人質，金人就把我擄走了。金人走後我老爹要回來繼續當皇帝，我大哥直接把我老爹的小弟全宰了，把他軟禁在宮中。還不派兵防禦黃河防線，金人第二次南下一路跑到到京城下，我老爹都不知道。金人還是沒有攻城能力，我大哥又派道士開門跳大神，把外城丟了，我九弟完顏構統帥勤王軍從河北跑到山東，想繞地球一圈從西邊攻擊金軍後路。在他們爺仨的完美配合下，所有太宗係宗室全被抓走……”
——雖然這就是離奇的事實，但如果趙樞這麽說，竹櫻肯定覺得他瘋了。
趙樞決定還是用比較合理的解釋——
“我要謀反。”
“早這麽說不就完了嗎。”竹櫻白了趙樞一眼。
……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諸位新年快樂！”
臘月二十九中午，趙樞在二進院擺了三大桌菜，招待在城內的所有王府成員，舉杯恭賀新年。
“郡王新年快樂！”眾人亦舉杯慶賀。
但有一個不同的聲音……
“新年快樂，我說郡王殿下，您怎麽每年都念同一首詩啊？”
自然是竹櫻。
“……”眾人憋笑，趙樞很尷尬，這個老阿姨一點都不在眾人麵前給他麵子。
“你能找到更好的寫春節的詩詞嗎？”
趙樞反將了一軍……
竹櫻看向白露，後者搖頭，前者無奈。
不過除了這個小插曲，聚會還是很圓滿的，趙樞還讓家在汴京附近的侍衛帶家屬來蹭飯。
新年期間，趙樞用抽簽的方式給侍衛輪休，反正王府在開封內城，離皇宮也不遠，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晚上是王府家宴，名為家宴，然而趙樞沒成家，也沒老婆孩子，李媽媽還回家照顧老人了，所以這家宴隻有趙樞竹櫻白露三人而已，平時三人就天天在一起吃飯，不同的是今天三人都穿上了最華麗正式的衣裳。
為了照顧不懂詩詞的竹櫻，三人每次家宴都會開成音樂會，竹櫻撫琴，白露彈琵琶，出於某些不好的聯想，趙樞不喜歡簫這個樂器，不過他的竽吹的很是不錯。
吃完飯沒再打麻將，明天白天官家大宴群臣，晚上還有宮中的家宴，不能賴床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宮中，大年三十天確實太冷，仁厚的官家也沒讓臣子門在宣德門外傻等，而是讓他們進宣德門，在大慶門外點起火爐幫他們禦寒。
時辰到後，進大慶殿開始大宴群臣，吃飯前先例行賞賜。
趙樞最不喜歡的環節就是皇帝賜花簪——唐朝開始有文人戴花，宋朝已經發展成了全民流行裝飾，跟地位貧富和出身無關，你不戴花，就不夠fashion，就不潮，就很落伍。
長相陰柔的小白臉戴花還好，五大三粗的武人也喜歡戴花，這就衝擊到趙樞的審美了，尤其是他還見過童貫那個威武雄壯的家夥戴花……場麵太美，趙樞正在吃飯，已經不忍心往下想了。
還好童貫現在在西北，朝中也沒有其他像他那麽高大的官員。
還好鄧寬也不喜歡戴花。
當今官家自然也喜歡給臣子送花，不僅如此，還定下了一套規矩，按官位品級給臣子賜花簪，趙樞分到的是一朵紫色絹帛裝飾的金花。據說是官家親自設計的。拿在手裏欣賞片刻，平心而論，這花確實很好看，旁邊的趙楷伸手拿走趙樞的花，幫他插在頭發上。
“嗯，不錯，五哥兒長得越來越標致了。”
“……三哥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
每次頭上戴著花的時候，趙樞都會有種要被日的危機感……
回府送給白露吧。
宴會結束後，趙樞沒有像其他官員一樣出宮回家，而是到了宮城東北處等待晚上的家宴。
雖然趙樞不住在宮內，但他的房子還留著，他準備回去睡會兒。
“五哥兒？”身後有人叫趙樞。
“咦，大嫂，好久不見啊。”
“你那麽忙，連皇後都不常見，我這個當大嫂的當然更見不到啦。”來人正是太子妃朱璉，剛見麵就替皇後數落趙樞不著家。
“嘿嘿，小弟不是忙著給咱們賺錢嗎。”
“你這是要去哪？我去找大長帝姬，一起？”
嘉德帝姬的住處跟趙樞挨著，太子妃以為他要去找大姐。
“好啊。”
二人一同去了嘉德帝姬住處。
“呦，稀客啊……”
“小弟天天在外邊瞎忙不著家，真是上對不起皇後下對不起黎民百姓，中間對不起大姐您，真真是其行可惡其心可誅，該打。”
趙樞在大姐數落自己之前先把自己罵了一頓，讓大姐無話可說，然後一頭紮在嘉德帝姬的閨床上開始補覺。
“哎哎哎女孩子的床是能隨便躺的嗎，你給我起來。”
嘉德帝姬上去要揪趙樞的耳朵，趙樞把大氅的衣領拽上來包住腦袋在床上打滾，嘉德帝姬拿他無可奈何。
半小時後，趙樞將後悔賴在大姐這裏。
太子妃找嘉德帝姬，本來是要來聊聊成親的事，雖然嘉德帝姬比太子妃大兩歲，但在成親方麵，太子妃反倒是前輩了。
趙樞有些怕二人聊些少兒不宜的話題，自己在這裏會很尷尬，還好隻是說了些婚禮流程和婚後相處的問題。
“這還是要看為人如何，如果雙方都容易相處，那怎麽都不會過得差了，你為人太強勢，以後要收斂一些……”太子妃耐心地開導嘉德帝姬。
之所以說開導，因為嘉德帝姬還沒見過自己的未婚夫婿，心裏沒底。
“可我都沒見過他，萬一他脾氣差還花心怎麽辦？萬一他喜歡喝酒喝醉了打人呢？”
“五哥兒不是見過曾夤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