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科汪魂穿北宋
“樞兒，來吃飯了。”
“來了來了。”
這已經是趙樞在這個世界的第五個年頭了。
趙樞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想，也許這一切隻是個很長很長的夢，也許等夢醒了睜開眼，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紀，自己那張大床上，左手冰鎮可樂右手摟著女朋友，哪怕是陪她看肥皂劇呢。
然而每次醒來，都會讓他失望，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
他還記得四年多前剛穿越時的場景。
——
“哇……哇……”
耳朵裏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怎麽回事？誰在哭？”
“哇……”
“納尼？我去我為什麽在哭？這個老太婆是誰？你別過來我喊人啦！”
趙樞很快便絕望地發現哭聲竟然是自己發出來的，他在心裏大喊，但無奈的發現自己隻能哭，卻說不出話來。
趙樞花了十秒鍾就搞清楚了狀況。
……我湊，穿越了？
“恭喜貴妃，是位皇子。”
老太婆抱著趙樞抬起頭，笑嘻嘻地對著床上臉色蒼白卻依然美麗的年輕婦人說道。
趙樞已經在想史上最慘的皇子是什麽下場了。
不用想了，以古代的醫療水平，皇室的幼兒成活率也不到四成，跟野生黑猩猩差不了多少，不夭折就已經跑贏大部分同行了。
冷靜冷靜，別胡思亂想，先分析一下，這位老太婆很明顯是穩婆，看服飾應該是唐宋時期，一嘴河南口音，看來大概是穿越到趙宋了，確切的說，應該是穿越到北宋了，不知道是哪個皇帝的兒子。
等等……
北宋？
我不會魂穿到趙樞身體裏了吧？
穿越還認名的？這麽高科技？早知道改名叫趙佗了。
趙佗是南越開國皇帝，中國曆史上的superhero，他的超能力是能活，從秦始皇活到漢武帝，熬死了六個皇帝，活了103歲。
事情基本清楚了，21世紀的趙樞有一個曆史係的女朋友，他本人是一個工科狗，鍵盤軍神兼曆史愛好者，經常幫女朋友查資料寫論文。大家都看到了，他穿越之前正在寫一篇關於北宋滅亡前後的文章，看到北宋明明兵精糧足卻整天打爛仗，鍵盤俠本能發作痛罵童貫，結果突然被查閱的書籍發飆帶到了這裏。
嗯……如果自己真是魂穿到這個北宋同名的皇子身上，那可就慘了……
他清楚的記得，北宋的趙樞可不像自己這個21世紀的趙樞生活在安穩祥和的現代社會，能有幸福淫蕩且不知羞恥的美好生活。
等等，要說淫蕩且不知羞恥，北宋皇室應該比二十一世紀的趙樞猶有過之。
靖康元年，女真第一次南下到開封城下，向趙桓要親王和宰相去金營和談，趙桓把九妹趙構派去了，結果不知道完顏構和女真人達成了什麽條件，女真人把趙構送回來要求換一個親王，於是又派肅王趙樞去金營，然後趙桓毀約，金軍退兵之時順便把趙樞擄走了。
幾個月後女真第二次南下，就是著名的靖康之變，除趙構外幾乎所有太宗係宗室都被虜北上，包括趙佶趙樞爺倆，以及趙樞的二十幾個兄弟三十多個姐妹，受盡屈辱。
而趙樞本人在三年後去世，他的女兒也跟姑姑們一起淪為完顏亶的玩物。
想到這些，趙樞覺得自己很苦逼，已經脊背發涼開始冒冷汗。
此時是崇寧二年六月，三個月後，皇子百日，帝賜五皇子名樞，授武勝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封吳國公。
……這玩笑開大了……
趙樞在這個時空的前五年，跟普通小朋友沒什麽不同。
睡覺，吃飯，玩樂，睡覺，吃飯……
要說不同，大概就是因為他有一個不著調的老爹，雖然不能說對他們的教育放任不顧，但也隻是隔三差五派禦醫觀察調養皇子的身體，但其他事情上，倒也讓他沒有受到過多的限製。
不過趙樞對這個時代的醫術完全不信任，他也不敢喝那些不明成分的化合物，每次都會把禦醫送來的湯藥偷偷倒掉。
雖然如此，但該有的禮貌性應酬還是有的。
今天一大早，母親鄭貴妃便拉他起床吃飯。
“韋才人昨晚誕下皇子，你又多了個弟弟，待會兒讓竹櫻帶你去看看。”
“哦。”
竹櫻是鄭貴妃的侍兒，也就是貼身宮女，十五歲的年紀，為人率真善良，八歲就跟在鄭貴妃身邊，那時趙樞還沒有出生，看著趙樞長大，平日也最寵趙樞——至少現在是這樣。
小趙樞慢吞吞吃過早飯，母親笑著幫他擦掉嘴角的米粒，然後就由竹櫻抱著趙樞到了韋才人的住所。
理論上來說，住在宮中的皇子應該隔三差五去官家那裏問安，但這位輕佻的端王不拘小節，給大家省去了不少繁瑣的禮儀。
官方語言是這麽說，實際上，大家都知道這位官家風流成性，趙樞記得他在這個時空的父親，靖康之變前生了六十多個孩子，這在人口稀疏的北宋皇室中，算是另類中的另類。
要知道，兩宋算上收養的，一共就一百零七個皇子，北宋七十七個，而趙佶不算夭折的兒子，活下來的就有二十五個。
因此，除了貼身內侍和宮女，大家都不知道他具體的行蹤，甚至這位官家還特地置行幸局掩護自己出門嫖娼，成就了和北宋名妓李師師的一段風流佳話。
當然，這是後話了，這位李師師現在還年輕，跟竹櫻同歲，還要過幾年才能在東京成名。
之所以說“這位”，因為北宋一共有兩個有名氣的“李師師”，另一位是前輩，張先為其創作詞牌《師師令》，宋代叫“師師”的妓女挺多的，大概都是由來於此，那位老李師師現在已經五十多了，年輕時倒是頗受婉約派代表詞人周邦彥青睞，也不知道後來成沒成，等長大了去找他問問，趙樞惡作劇般地想到。
胡思亂想間，竹櫻已經抱著小趙樞來到了韋才人的住所。
韋才人原本是哲宗皇帝賜給端王，也就是趙樞他爹趙佶的女子，哲宗病逝端王即位後，趙樞的母親先後被封為賢妃，貴妃，韋氏便成為鄭貴妃的侍女。跟普通大戶人家一樣，侍女偶爾會兼任侍寢的職責，韋氏被臨幸，但一直不受寵，大觀元年，身懷六甲後進才人，五月誕下九皇子。
五月的開封已經開始悶熱，被竹櫻抱在懷裏的小趙樞已然汗濕衣襟，連帶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進入韋才人的臥室，被放到地上的一刻他感受到了身體與靈魂的雙重解放。
韋才人不過十八歲年紀，二九年華正值妙齡，比趙桓前世的女友還小三歲，但在這個年代，十四五歲成親生子比比皆是，十八歲當母親已經不算年輕了。
韋才人剛生下孩子，身體虛弱臉色蒼白，在這個無論是孕婦還是嬰兒生育率都高的離譜的中古時期，生個孩子無異於丟半條命，每一對能平安活下來的母親和孩子都算得上一個小小的奇跡。
竹櫻沒有讓人通報，放輕腳步抱著趙樞緩緩走進門，直到把趙樞放在地上，韋才人才聽見腳步聲，強撐著睜開了眼睛，偏偏頭看到了竹櫻和被她牽著小手的趙樞，手撐著床板想要坐起來。
“韋才人不必多禮，身體要緊不要下床了。”
趙樞前世雖然有點憤青，但為人處世還是很圓滑的，來到這個時空後，秉承的也是多個朋友多條路的處事原則，不會主動結交外人，但對內向來不得罪人。所以五歲的小趙樞頗得後宮妃嬪們的喜愛。
“吳國公安康。”
韋才人還是撐著床板坐了起來，躬身代替大禮。
“韋才人也安康，九哥兒還好嗎？”
小小吳國公拱手回禮。
九哥兒便是韋才人剛誕下的皇子，是徽宗第九子，也就是日後的宋高宗完顏構。
“嗬嗬，其實我到現在也還沒見到呢，小鬆，麻煩你喊紅兒把孩子抱過來好嗎。”
小鬆和紅兒便是韋才人的侍兒，韋才人隻是六品才人，平時隻有小鬆在旁服侍，但剛剛生產，和善的王皇後便多撥了幾名侍兒和禦侍來照顧她。
“喏。”
小鬆聞聲唱喏，轉身出門找紅兒。
這邊韋才人和竹櫻已經開始聊起了沒什麽營養的家常，二人是老相識了，韋才人原來也是鄭貴妃的侍兒，跟竹櫻算是老同事，頗有交情。
韋才人能得寵，便是鄭貴妃的另一個侍兒喬氏得到寵幸後向官家推薦的，然而竹櫻一直在鄭貴妃身邊承擔照顧小趙樞的重任，她生性淡薄，也並沒有入後宮為妃的野心，而且年紀尚小，所以喬氏韋氏先後被寵幸，也並沒有向趙佶推薦竹櫻。
二人的談話聲越來越小，內容也越來越離譜，她們大概以為小趙樞聽不懂，然而以趙樞前世二十多歲大學生的見聞來說，自然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麽私房話，但聽到這些閨中密語也有些麵紅耳赤，不由得拿起桌上的茶壺把玩起來。
由於靖康之變時，大量宗室女子被擄受辱，後來神奇的南宋文人們做了大量的思考，但他們想的不是如何打敗女真以保護百姓，避免女子受辱，而是思考如何讓女子被擄時自殺以免受辱……不得不說某些儒蟲的腦回路確實清奇。現在還沒到那個年代，雖然女子已經有了不少規矩，但像這樣聊私房話還是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然而小趙樞已經開始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