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她哭了嗎?
她連呼吸都屏住了,像等待最神聖的時刻。
緊張中,沈怡安想到那天在民政局大廳對著彼此莊嚴宣誓的畫麵。
但,期待中的溫存並沒有出現。
“你以為叫喬蔓來罵幾句,再惺惺作態一番,就能讓我回心轉意嗎?沈怡安,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點?”
滿含嘲諷的語氣,出自沈怡安最熟悉的嗓音,讓她倏然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你——”
蕭子騰緩緩地鬆開手,輕輕推開她,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沈怡安被他推得踉蹌後退,最後跌坐在那張椅子裏。好一會兒,她都沒有力氣站起來。
蕭子騰已經淡淡地收回視線,拿起手邊的文件仔細地批閱起來。
沈怡安緩過來之後,剛開始很難堪,有種被剝光了被丟人前的難堪。但慢慢地,她冷靜了下來。
打開門的那一刻,她的腳步停了一下。
“我真的不恨你。我隻是很佩服,你們男人的感情居然可以像演員的眼淚一樣收放自如。我想,我大概學一輩子也學不來這樣的能耐。”
沈怡安將門關上,沒等他的回應。何況,他恐怕也不會回應。
從病房走到電梯的距離也就二十米不到,可沈怡安走了很久。就像一隻蝸牛,使盡了洪荒之力,可速度依舊慢得叫人抓狂。
喬蔓在電梯外麵等不及了,幾個箭步跨了過來,大聲地問:“他跟你說了什麽?他是不是打你了?”
沈怡安看著她,仿佛一個在黑暗裏的人看到唯一的光亮。
“你等著,我去找他算賬!”
沈怡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然後擁抱她。
“蔓蔓,我沒事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我這輩子都值了?”
喬蔓愣了一會,輕輕打了一下她的後背。
“是沒說過。以後罰你每天都說一遍,說到我膩了為止。”
“好。”沈怡安含著眼淚笑了,然後鬆開她,改為握住她的手。”我們走吧?我都快餓死了,你請我去閑雲茶樓喝茶吧。”
“想得美。去一趟閑雲,我一個月的工資都交代了。沙縣小吃,管飽,吃不吃?”
“吃!”
兩個人相視而笑,勾肩搭背地進了電梯。
至於易學謙,從頭到尾都被晾在一旁。他也不確定這兩個人是忘了他,還是不想理他,反正他被拋棄了。
易學謙歎一口氣,快步進了病房。“蕭總!”
蕭子騰捏碎了喝水的玻璃杯,血從指縫裏滴落在地麵上,仿佛在地上畫了一幅梅花圖案。
聽到易學謙著急的叫喊,他緩緩地鬆開手,撒落一地玻璃碎片。
“她哭了嗎?”
易學謙忍不住歎一口氣。既然心疼她,為什麽又要這樣傷害她呢?
智商太高的人,行事是不是都這麽詭異?
“笑了,但是笑得比哭還難看。”
蕭子騰靜靜地看著門口很久,一聲不吭地扯過紙巾,將手心的血給擦掉。
易學謙看著那血肉模糊的掌心,眉頭打了個結。
“我去叫醫生過來。”
“不用。”
易學謙仿佛看到他內心那不肯示人的痛苦。要說蕭總對夫人沒感情,他是絕對不相信的!
喬蔓沒請沈怡安吃沙縣小吃,而是去了另一家茶餐廳。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沈怡安手裏的筷子一頓,然後慢慢放下。“蕭子騰希望我離婚後能夠離開江城,所以我應該是找一個合適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吧。”
“憑什麽?他不要你了,連這個城市也不讓你待了,是不是太過分了?他真以為他是土皇帝,這裏他說了算啊?我剛剛不該隻是潑他一杯水,而是要打爆他的豬頭!”
“蔓蔓,其實沒關係的。如果我真的跟他離婚了,我自己都不想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何況,江城其實不是一個特別適合生活的地方,換一個環境更好。”
她跟朱駿在這裏結束了,跟蕭子騰也在這裏完蛋了,繼續待在這裏有什麽意義呢?
喬蔓不說話了。氣呼呼地鼓著兩頰,跟青蛙似的。
沈怡安笑著戳了戳她的臉頰,道:“別生氣。如果不是遇上蕭子騰,我早就離開江城了。現在不過是推遲了一年罷了,有什麽關係呢?”
“我就是替你不值,替你不爽!蕭子騰他憑什麽這麽對你?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可以欺負人啊?”
“其實,他對我也不算差。他給了我一套房子,還有中心廣場的一個商鋪,還有一筆存款。我估摸著,隻要我不沾染黃賭毒家,我下半輩子都可以衣食無憂了。你看,我雖然變成了離異女人,可是搖身一變又成了富婆啊。”
喬蔓翻了翻白眼,還打了她一下。“你別笑了。你看你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還裝什麽呢!”
沈怡安的眼淚就真的掉了下來。她一邊仰起臉,一邊用手指飛快地拭去眼淚。
“我承認……我承認我難過得要死。但是蔓蔓,就算是笑得比哭還難看,也總比哭哭啼啼要好,不是嗎?”
喬蔓不吱聲,隻是挪到她身邊的位置,攬住她的肩頭,將她的臉按在自己的肩窩裏。
沈怡安也沒掙紮,就那麽靜靜地靠著,慢慢地好像找到了靠山的感覺。
“蔓蔓,要不咱們兩結婚得了。我現在有錢了,咱們就不幹活了,就滿世界玩兒!”
“好,就這麽說定了。”
兩個人一起傻傻地笑了起來,笑得淚花四濺。
……
回到出租屋,沈怡安就拿出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她捏在手裏半天,可是一個字也沒閱讀。她知道,在這事兒上,蕭子騰不會騙她。
“你以為叫喬蔓來罵幾句,再惺惺作態一番,就能讓我回心轉意嗎?沈怡安,你是不是太天真了點?”
想到蕭子騰說這番話的語氣和表情,沈怡安心裏又是一疼。
她不再猶豫,找出黑色的簽字筆,刷刷地寫上自己的名字。
也許是不想給自己後悔的時間,她落筆很急切,以至於字跡有些繚亂,看著跟她平常娟秀的字體很不一樣。
想著這個字一簽,從此自己跟蕭子騰就再也沒有關係了。等她離開江城,也許有生之年都不會再見了,沈怡安不由得心酸落淚。
很快,白紙黑字上就多了一個個晶瑩的水珠。
沈怡安發現之後,趕緊拿紙巾擦拭,可還是留下一個個暗色的小點。
不小心逸出一聲抽泣,沈怡安一把捂住口鼻,跑進洗手間,直接將臉湊到水龍頭下。
涼涼的液體從臉上衝刷而過,洗掉了眼淚,也將激動的情緒洗去。
沈怡安關掉水龍頭,頂著一頭一臉的水跡站在那,像傻了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扯了毛巾將臉擦幹。
離婚協議書雖然簽好了,但沈怡安並沒有馬上送去給蕭子騰。
兩個人開始的時候,她猶豫了很久。如果不是沈若寶搞鬼,如果不是蕭子騰將奶奶接到江城,她或許最後還是會離開。
如今兩個人要結束了。
如果像別的夫妻那樣,一點一點矛盾積累,最後將感情都消耗完了,她可以瀟灑地轉身就走。可她跟蕭子騰,明明不久前還是如膠似漆的,怎麽能說變就變呢?
沈怡安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就在這種糾結黯然的情緒裏,沈怡安呆在出租屋看了兩天書。
第三天,她帶著離婚協議書想去找蕭子騰,準備忍痛結束這一段糊裏糊塗開始又糊裏糊塗夭折的婚姻。
臨出門的時候,接到了莫小琴的電話。說她的工作任務昨晚半夜結束了,定了下午的高鐵票,還有半天時間可以跟她見個麵。
沈怡安就把地點定在了中心廣場。吃了飯,還可以順便逛街。
一見麵,莫小琴就對著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後笑得極其曖昧。
“我昨晚半夜才睡,所以沒休息好。怎麽你看著比我還像蝸牛?該不會是跟你男人一夜九次,壓根沒睡吧?”
沈怡安想起跟蕭子騰夜夜笙歌的日子,心裏就疼得厲害。
“你想太多了!我隻是看書忘了時間,所以也睡得很晚而已。走吧,咱們先去逛一逛,然後一起吃午飯。”
“行。你的地盤,你做主!”
莫小琴想給家裏人帶禮物,所以從負一樓開始逛,淘了不少物美價廉的東西。
沈怡安就負責發表意見,兼職做搬運工。
到後來,沈怡安的兩隻手實在拎不過來了。隻好讓莫小琴在那家店慢慢淘,自己將東西先拎到車尾箱放著。
上去的時候,因為坐直梯的人特別多,門外排了長龍,很多人還不規矩排隊。
沈怡安幹脆去坐扶梯。雖然有點繞,但比在直梯裏呼吸濁氣要舒服得多。
“沈姐,真巧。”
剛剛上到負一層,沈怡安在扶梯口那跟何詩雅迎麵碰上。
何詩雅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特別假。
沈怡安抿著嘴角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朋友在等我,有機會再聊吧。”
“是真有朋友在等你,還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麵對我啊?”
沈怡安眉頭一皺,不解地看著她一副冷嘲熱諷的樣子。
“什麽意思?”
何詩雅冷哼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
“沈姐,我以前覺得你挺真誠的一個人,沒想到卻是個白蓮花。麵上一套,背裏一套,還裝得這麽無辜。”
“我到底做什麽了?”
“你說了,我跟沈家明的事情你不會管的。結果呢?你一轉頭就去他麵前胡說八道,還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你不覺得你太卑鄙無恥了嗎?”
“我從來就沒在沈家明麵前提過你的名字。”
“你還不承認!前幾天你跟他在西餐廳吃了一頓午飯,轉頭他的態度就變了!如果不是你說了什麽,他怎麽會這樣?”
沈怡安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何詩雅分明是走得夜路多見鬼了,關她什麽事?
“我確實跟他吃了一頓午飯,但從頭到尾都沒提過你。如果真的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麽,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那我也無話可說。我問心無愧就行了。”
沈怡安不再跟她廢話,越過她就走。
何詩雅卻一把拉住她,一邊罵賤人一邊伸手去抓她的臉。
沈怡安本能地推開她。
隨著一聲驚慌失措的叫喊,何詩雅骨碌碌地滾下了扶梯。
剛好有個人拖著一個綁滿貨物的拖車走到電梯口。
何詩雅就這麽重重地撞上了那包貨品,發出可怕的慘叫。
沈怡安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立馬撲過去按電梯的急停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