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師的怒火
我和那個女孩從未說過話,事實上在班上的處境導致我不太能記得班上同學的每一張臉。
但是我知道那個女孩叫做許夕,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很漂亮。人類有時候真的是視覺動物,起碼在我注意到許夕的時候,我就很順利的記住了她。
許夕麵容白皙,五官很清秀,一雙杏眼在說話時總是微彎,看起來帶了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的座位在窗戶旁邊,一次上課老師點她起來回答問題,那時候陽光溫柔的映在她線條溫和的麵頰上,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那是上帝為選中的天使打下烙印。
從那時起我便記住了許夕的名字。
這是我和許夕的第一次近距離的對視,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一步。我知道我的衣服很髒,身上應該還帶了垃圾堆裏那種惹人生厭的味道。
許夕遞給我了一個帶著善意的微笑,我有些莫名的局促和不安。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種名為自卑的情緒,也可以理解成麵對漂亮女孩時的自行慚愧。許夕是那麽好看,衣服永遠幹幹淨淨的。而我總是被說土,還剛剛從垃圾堆裏爬出來。
我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找了塊幹淨的地方擦了擦眼淚,想要讓自己的臉顯得幹淨一點。
許夕往前走了一步,我連忙有些艱難的挪動了腳步,努力把身體貼近牆邊,想給許夕讓出路來,讓她走過的時候可以盡可能的離我遠一點,最好可以聞不到我身上的味道。
也許是因為許夕在我們對視的一瞬間,給了我一個友好的笑容,所以當時我在盡最大的努力,想要讓許夕對我的映像不那麽差。
許夕似乎覺得我的局促有些可笑,她的笑容更加明豔,向我邁了一步,絲毫不在意我肮髒的衣物,縮短了我們之間被我刻意拉開的距離。
接下來,我聽見了在這個班上,同學對我說的第一句,不是嘲笑挖苦的話。
“同學,你還好嗎?”
許夕的眼神裏滿是關切,她微微偏了偏腦袋,仿佛在思考什麽。
我努力的想要回話,卻因為極度的緊張發不出聲音。我能感覺到血液在往麵頰上湧,卻隻能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這樣一份仿佛天賜恩惠一般的善意,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接住,然後捧在手心,貼近心房。
“同學?”
許夕向我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拍我的肩膀。
我這才回過了神,連忙往旁邊躲了一步。我的衣服太髒了,我不想弄髒了許夕的手。
許夕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染上了疑惑,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些難過。
我突然意識到我讓許夕誤會了,我躲她不是因為我不想讓她碰到自己,而是我認為自己不配。
許夕的表情讓我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恐懼,一時間這種恐懼戰勝了我的局促,我努力的拚湊出幾個音節。
“衣服……髒……”
許夕笑出了聲,她遞給我了一塊手帕,示意我拿它擦臉。
我感覺腦內空白了幾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接過那塊手帕的,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許夕已經進了教室。
上課鈴悠悠的響起。
我趕忙跑回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同桌嫌惡的看了我一眼,拉著桌子坐的離我遠了一些。
“什麽味,惡心死了。”
同桌的謾罵伴隨著桌椅在地上挪動時發出的刺耳聲音。
我低著腦袋,視線裏是課桌上拿白色粉刺寫下的婊子,我隻能努力的握緊掌心的那條手帕,像是抓住了名為希望的虛無和飄渺。
我小心翼翼的將那塊手帕疊了起來,放進了衣服的口袋裏。
這是我收到的第二塊手帕。第一塊是林默給我的,告訴不能用手擦眼睛。這一塊是我的同班同學許夕給我的,因為善良,或者是因為同情。
我拿出張紙巾將課桌上的粉筆字擦掉,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課本還在教室後的髒水桶裏泡著。
老師已經在講台上麵了,我開始思考是否應該從水桶裏把課本撿起來。
“林晴雪,上課發呆連書都不拿出來,你給我滾出去站著!”
我天生有種保護自己的本能,看了一眼老師手上的教鞭,我非常迅速的站起了身。
從後門出去的時候,我抬頭看了眼老師,確認她在寫板書沒有看我後,我就順手把那個汙水桶一起提了出去。
這才是第一節課,我需要課本讓我接下來的課過的順利一點。
我將後門關上,開始蹲在地上將汙水桶裏的書一本本拿出來。想著反正已經都濕了,我幹脆抱著書去了教室旁的洗手間,將課本放在水龍頭下用幹淨的水衝了一遍。
然後我又回到教室的後門,拿著紙巾一點一點的想把書上的水弄幹一點。
在我處理第二本書的時候,老師出了教室,大概是想看看我是不是還在門口好好站著。
“你在幹嘛?”
我這才抬頭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我們的班主任,英語老師。
她穿著很時尚的連衣裙,化了淡妝,眉宇間透露著濃濃的不耐煩。
“我……我的書被扔進水桶了,我在把它們弄幹。”
我有些急切的解釋,在我看來這是她給我的一個澄清的機會。我對老師這種職業有些說不清的畏懼,可能和林老師有一定的關係。
我努力的做出一個有些委屈的表情,我希望可以讓她知道,我沒有那麽的不乖。畢竟連著兩次被趕出教室,我並不太希望自己在她心中是個非常惡劣的形象,這樣教鞭落在我身上的機會說不定會減少。
她有些厭惡的看了眼一旁的髒水桶,仿佛我拿著的是什麽惡心的物件。
眼淚不受控製的湧了上來,我甚至沒有祈求她知道真相後會給我幫助,我隻是單純的希望自己以後的校園生活可以好過那麽一點。
我低下頭,視線裏是那雙紅色漆皮的高跟鞋尖。終於那鞋尖動了動,朝教室門口走去。
“抱著書進來。”
我像是獲得了赦免令的重罪囚犯,小心翼翼的將濕漉漉的課本抱在懷裏,跟在她身後進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