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涼漪
沈燁又來了。
如往常一樣，他隻是偷偷地在籬笆外麵看著，不敢向前一步。
直到沈蠻來，他們才一起回家。
春天的雨水很足，每日臨近太陽快要下山時，總會有雨水稀稀疏疏地掉在地上。而這一天，沈燁卻喝得醉生夢死。
但是即使是喝醉了，他依舊還是隻會在籬笆外觀望，桃之正在屋內喝著桃花粥，絲毫不知道外麵有一個人正癡癡地看著她，將她的每一個動作記在心裏。
雨開始落在了籬笆裏的桃花樹上，然後再落在煙柳河旁的各個角落。沈燁拿著酒壺，邊看邊往嘴裏灌酒。
即使雨將他打濕了一大半，即使雨水掉到地上和著泥打到他的衣服上，他也絲毫不在意，眼裏至始至終都隻有桃之那小小的身影。
一股酒味襲來，桃之扭過白白的腦袋去看，隻見沈燁醉醺醺地在籬笆外看著她，還一直不停地往嘴裏灌酒。雨水打在他的臉上，衣服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狼狽。
她想叫沈燁快回去，可是卻忘了自己說不了話。現在君南無出門去了，她也不能看著沈燁在外麵被淋濕。
桃之用嘴巴將傘叼在嘴裏，穿過門越過籬笆到了沈燁的麵前。桃之將傘放在地方，剛準備回去，卻被沈燁抱了起來。
“桃之……”
這是沈燁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桃之原本在掙紮的身軀突然安靜了下來，眼角竟然流下一滴淚來。
她說不了話，無法回應沈燁，隻能哭。
這一刻她非常恨，恨自己說不了話，恨自己變不回原型，恨自己……她隻是恨自己，但是她就是不恨沈燁，因為她恨不起來。
沈燁沒有將桃之帶走，隻是將她抱進了小木屋，沈燁喝了許多酒，說了許多話，最後被沈蠻帶走了。
“娘親，我先帶爹爹走了，他醉了。”沈蠻看了一眼桃之，眼眶裏裝滿了淚水。她還記得那年桃之是如何護著她，而那個護著她的人此刻卻連話也說不了，也變不回當初那個遺世而獨立的模樣了。
沈燁和沈蠻走了，桃之看著桃花粥，再也咽不下去了。
沒過一會兒，太陽下山，君南無也回來了。如往常一樣，君南無每天都會帶給她非常多非常多的血，當然不是人的血，而是動物的血。
她總是想不明白，君南無是一個大師，是一個不殺生的和尚，究竟他是怎麽弄來的這些血。
自從她醒來後，君南無先是用自己的血喂她，後來看著君南無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她就死活不肯喝君南無的血了。所以君南無就給她找來了很多牲畜的血。
有了這些血，她就能更好地修煉，如果不修煉，過不了幾十年，她就會去見閻王了。
好歹她也是青玄山狐王的女兒，就這樣死去也太丟臉了。而且，她還想活得久一些。
“桃之，把這些血喝了你就快去修煉吧，三天後我們就去落華山。”君南無將血倒在碗裏，彎著眉眼看著桃之。
可是，桃之不想離開這裏了。因為沈燁……
“乖，喝了吧！”
桃之乖乖地喝完了那碗血，最後還用粉紅色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唇。
第二天一早，桃之便消失了，就連君南無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桃之回去了青玄山。
此時桃之站在蛇宮外，眼睜睜地盼著裏麵有人能出來將她帶進去。
後來總算有人出來了，桃之用自己的小爪子寫下了自己的來意，並且還把幾年前狐王賜的落子丹獻了出來。
黑衣男子看了看紙上的字，又看了一眼落子丹，眼裏滿是抑製不住的歡愉。
他早就想要一顆落子丹了，沒想到桃之竟然就這樣給他送來了。
“你確定你真的要這樣？可想清楚了？”蛇王拿著落子丹看著桃之，有些不敢相信。
桃之堅定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在紙上寫著:“你答不答應？”
這麽好的條件蛇王怎麽可能會不答應？他急忙點頭:“答應答應。”
交易成功，桃之終於鬆了口氣。
直到離開青玄山後，去了一趟之前住過的山上的小竹屋。
桃花正開，昨天又下過雨，所以山上的空氣異常地清新。桃之爬著爬著，不由得覺得心曠神怡。
而到了小竹屋，桃之卻聽到有聲音傳來。
“阿燁，桃花擺過去一點，放在這裏不好看。”是蘇璃的聲音。
“好的，阿璃。後天就回錦國了，為什麽還要來這裏啊？”竟然是閆燁。
早在她變成原型了的這幾年，蘇璃與閆燁就相認了。而桃之卻不懂了，她記得君南無說過，阿燁已經死了，而如今，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裏曾經住過一個人，我想……要是以後他回來了，至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安身。”蘇璃想起了君南無，那個總是冷冰冰的和尚。
“好吧。”
好像所有人都幸福了，不對，還有自己的那個傻弟弟。
涼漪近些年來都要瘋了，他四處在尋找涼顏，他非常想見到那個總是讓他情緒失控的人。
可是他現在卻放棄了，無論他怎麽找都找不到那個人。
回到煙柳河，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卻也找不到地方去了。
他想起了沈府還有自己的府邸，可是在路上他就聽見了有人說沈燁的妻子是妖，被沈燁一劍刺死了。本來他還不信，可是一路上的人都在說，而等他到沈府的門口時，卻發現桃之根本就沒有在沈府。
他不得不相信了那個流言。
隨便找了個酒樓，涼漪要了幾個菜後便開始有些傷感了，卻突然聽到耳旁好像閃過涼顏的聲音，他急忙四處觀望，隻見在茶樓的角落，一個美人正板著臉教訓一個小孩。
“水寂，我是怎麽教你的，不能隨便去戳別的小孩的臉，你戳小女孩的也就算了，怎麽連小男孩的也戳？”
“都是那小男孩長得太可愛了嘛，雖然沒有爹爹你可愛……”
“可你也……”話還沒說話，涼顏就突然被人拉進了懷裏，他剛想開罵，但在轉頭看到那人的容貌時，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阿顏，好久不見。”涼漪將人拉入懷裏，激動得全身發抖。
“你……你認錯人了……”涼顏推開涼漪，拉著看呆了的水寂剛想走，卻被涼漪及時拉住。“阿顏，我錯了，別走好不好。”
“爹爹，他是誰啊？”水寂用力將涼顏拉了過來，從中間將這倆人隔開。
涼漪不可置信地看著水寂，顫抖著問:“阿顏，這是你兒子？你已經有家室了？”
“你有什麽資格問我？你不是早就有了嗎？”涼顏雙手抱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但是其實他也非常激動，隻是他現在不好表現出來，雖然他已經打聽到了涼漪沒有娶妻生子，但是他就是想氣一氣這個人。
“我沒有家室。”
“你有沒有家室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們先吵著，我上樓休息去了。”水寂打了個哈欠，剛想上樓卻被涼漪逮住:“小孩，你娘親是誰？”
“我沒有娘親隻有爹爹，在你前麵呢。”水寂回道。
涼顏此刻非常想拍死水寂，可惜他現在都自身難保了。
“阿顏，這小孩沒有娘親，難不成是你撿來帶的？”
涼顏怒了，他的寶貝兒子隻能他自己說，即使是水寂的親生父親也不行。“什麽撿來的，他是你兒子，爺給你生的！”
“什麽？”
“什麽？”
一大一小異口同聲地問，十足地有默契感。
“當年我吃了落子丹。”
涼漪不淡定了，可是涼顏又問:“爺都變回原來的樣子了你怎麽還會認出爺的？”
“第一，你的聲音沒變。第二，我打聽過，你曾經是青玄山的第一美人，估計現在也是。還有第三，你脖子上還有當年我留下的印。”那是一道怎麽也消不掉的吻痕！
“混蛋！”
“回家吧，我沒娶柳琛，過幾日咱們就成親，把拖了幾年的婚禮補回來。”
“好啊，我們先去找桃之。”涼顏突然想起了桃之，卻沒想到涼漪的臉突然沉了下去。
“我姐死了。”
“不可能，桃之不可能死，如果她死了，那我的臉根本就回不來了。”
又是一個巨大的迷！
果不其然，他們在路上遇到了君南無，知道了事情的所有情況。
“大師，你是說我姐今天早上就跑了。”涼漪不可置信。
君南無數著佛珠，他相信桃之會回來的。
然而他也說不定了。
“千真萬確。”
表麵上好像什麽也看不出，其實君南無也有些慌張。他擔心桃之會一走了之，又擔心桃之回到沈燁的身邊。
好像世上也隻有這麽個人能讓他這麽慌張了。知道桃之沒有死，涼顏和涼漪也就放心多了，隻要沒死就好。死了那才是真的糟糕呢。
涼漪帶著涼顏和水寂回到了他之前住的府邸，又買來了一些賣身契，直到下人將屋子裏弄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他們才正式入住。
“阿顏，咱們把之前的那個戲班子買來怎麽樣？”
“好啊，非常好！你是閑著沒事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