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的交談
好不好，真的沒辦法選邊站。
如果可以不選，那誰都不想選。
可現實是，關亦凡必須選一邊，他不知道自己要偏向哪邊。
“哥，事情你打算怎麽處理？”
“你指哪方麵，我的腦子很亂。”
關夢霖用手按了按太陽穴，感覺無法使自己清醒，又用力拍了拍。
有護士從麵前走過，帶來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推著一輛小車，車輪發出逛逛的聲音，不大，但是在這空寂的醫院裏，顯得是那麽突兀和清晰。
等到那個護士走過去，關亦凡才說：“我說的是全部。”
他停頓片刻，繼續說：“到底應該對外界怎麽交代。說是意外嗎？如果說是意外的話，拉拉那邊怎麽平複，還又拉拉的媽媽。她是個好人。頃刻之間就失去了丈夫，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關亦凡說的是劉嘉慧，那個善良的女人，一輩子與世無爭。即便老公在外麵沾花惹草，讓她傷透了心， 依然沒有放棄他。直到最後，那奇終於回歸家庭。而換來的，卻是這樣生死離別嗎？如果她再知道，孩子自己老公的竟然是親生女兒，那樣的打擊會是多大。
不敢想象，真的不敢想象。
關夢霖忽然覺得老天爺就好像是在給自己編織了一個大網，不管往那邊創，都是無法突破出去。如果真的突破不了，那就不要給希望了，偏偏，這張大網還總是能讓外麵的光透進來。
“哥，你在想什麽？”
關亦凡知道的並不多。但也足夠他焦頭爛額了。
“我在想，我走想很多事情。”
關夢霖看著弟弟，他在想，或許可以多告訴關亦凡一些，這樣一來，至少他可以幫我分擔一些。
“亦凡，其實……”
他的話剛開了個頭，忽然就看到不遠處有幾個人走過來。
當先一個人是關震天，這個身材魁梧，麵目凶惡的中年人依舊如昔。步伐堅定，行走如風，周身上下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
讓人意外的是他的身後，跟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依舊美麗端莊。她的身邊，還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紮著馬尾，眼珠滴溜溜的轉動，調皮可愛。這兩個人關夢霖認識，是霍思夜和她的女兒霍明夕。
而跟在最後的竟然是安頭。
關震天到了關夢霖的身邊，一把將他提起來。
“跟我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關夢霖點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不管他同意與否，他已經被提起來。關震天向來是那種隻要能動手，就絕對不廢話的那類人。
關震天拉著侄子到了一旁沒人的地方。
“說說，你到底打算怎麽辦？”關震天的兩隻眼睛閃著犀利冰冷的光，像是兩道利劍，盯住了關夢霖。
關夢霖的手抓著頭發。他現在最怕被問到的就是這句話。他也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會如此脆弱。
“我不知道。” 關夢霖想了好久才回答，隻有，他又加了一句，“走一步算一步吧。”
關震天眼睛裏的光閃了一下，啪的一下，那隻手落了下去，拍在關夢霖的肩膀上。
“小子，你沒照鏡子嗎？”
“啊？”
“看看你像是什麽樣子？照照鏡子！”
“我……我找過了。 ”關夢霖心虛的說著。
“照過了就好。關夢霖，我告訴你，一個男人可以有任何缺點，不管是貪財還是好色……當然，最好是沒有，但我覺得，不管你，還是你爸爸都是一個德行。聰明歸聰明，但一樣脆弱。優點和缺點都太明顯，就好像玻璃一樣，看了起來很硬，很美，卻又是很脆，一碰就碎。”
這番分析倒是不錯。
關夢霖歎口氣：“以前我總是覺得我爸爸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看起來，有的時候，有些責任不是你想負就可以負起來的。我爸爸那麽年輕就死了。我會不會……”
“你給我閉嘴！你算死了，你得先把事情解決好了。”
關夢霖低著頭，想了想，又抬起頭，問關震天：“有煙嗎？”
問完這句話，他又想起來，叔叔不抽煙。關家的家教一向很嚴，抽煙是絕對不允許的。也就是關夢霖這樣的叛逆性格會做這種事。
關震天瞄了他一眼，目光依舊陰寒刺骨。
但是，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煙，還有打火機，同時塞到了關夢霖的手中。
“知道你想抽煙，拿著。”
關夢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抽出一根煙，抽了口。這一口下來，心情平複了許多。
思考一陣，關夢霖開口：“叔叔，我想，現在要分清主次。”
關震天點點頭：“嗯。怎麽分？”
“首先，不能讓警察把南柯抓走。事情必須壓下來。我不管那拉怎麽想，事情就是要壓下來，南柯的肚子裏還懷著我的孩子。我不能做對不起他們母子兩個的事情。”
關震天問：“那麽，那拉和亦凡那邊如何弄呢？”
關夢霖隨即回答：“隻能先談一談。那拉知道一切，而亦凡什麽都不知道。我的這個老實人弟弟，總是被蒙在鼓裏。我想，我可以說服那拉不追究這件事情。”
“好。”
關夢霖想了想，又說：“還有，外界媒體我必須把事情壓下去。我不想引起什麽風言風語。”
關震天搖頭：“這點恐怕不行了，已經晚了，風言風語已經有了。”
關夢霖一皺眉：“怎麽？事情發展的這麽快，還有，是什麽風言風語？”
“關於那奇死因的，還有南萍的，總之，說什麽的都有，真是甚囂塵上。估計用不了多久，警察就會找上門來的。”
關夢霖的撫了撫額頭，感到無可奈何。
“叔叔，可以用我們家的勢力壓一下嗎？”
關夢霖眉毛一挑，用手拍了下關夢霖的肩膀。
“夢霖，你要知道。我們關家在申海經過了好幾代人了。樹大根深，盤根錯節，但是，我們不是靠這種事情來建立起關係網的。畢竟死了人，你要是什麽都不交代，那別人會怎麽看我們關家。我們關家的聲譽該怎麽辦？”
“叔叔，你是要我叫出南柯嗎？”
“如果真的是她殺了人，那她就必須麵對。”
關震天平淡異常地說出這番話。
關夢霖感到一陣痛苦，他在原地轉了一圈。
“可是，剛才我說的那些處理方案，叔叔不是還說好嗎？”
“那是你的決定，我不能幹擾你的決定。你認為對就是對，你認為錯，就是錯。總之，都是你做決定。可是，我要告訴你一句話。你必須考慮整個家族。隻要你還是關夢霖，你就必須考慮這些。”
“隻要我是關夢霖，我就必須考慮，我為什麽是呢？”
關夢霖感到萬分痛苦。
這份痛苦，很像小時候，他被從媽媽的身邊帶到關家，關家是如何錦衣玉食，他是如何的受人尊重，這都不重要，他也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媽媽不在身邊。
那份痛苦，是誰也體會不了的。
關震天的臉色忽然一動，刹那間變得柔和多了。
“夢霖，我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
“是霍思悅，我知道。母親給我說過。”
關震天很少有地微笑了一下：“赫蓮娜倒是什麽都跟你說，她對你真是絕對的信任。”
關夢霖說：“是啊，她對我比對她的親生兒子都信任。”
關震天卻是給出了不同的回答。
“不是這樣，她之所以什麽都告訴你，是因為她覺得你可以處理好這些事情。”
接著，關震天又說：“既然，赫蓮娜和你說了，那我也跟你說說，我當初為什麽不接受她。其實，原因很簡單，我不能確定我可以給她幸福，事實上，我這樣的人自由散漫，也不覺得會給別人幸福，索性就不要接受別人的愛。但是，很諷刺，我的放棄，沒有讓她得到幸福，反而得到更大的不幸。所以，我再次出現，幫了她。”
“是，我知道這麽多年，你一直在保護霍思悅，既然你愛她，她也你，你們為什麽不在一起？”
關震天的眼睛一瞪，語氣有些加重。
“我最討厭現在的人說什麽在一起。結婚就是結婚，什麽叫在一起？！都是一中不負責任的表現。不過就是想多睡幾個人罷了。現在的人，不管男女，一旦身上有了什麽資本，就想多玩玩，不負責任的多玩玩。”
這話倒是好像是在敲打關夢霖。
關夢霖也把頭低了下去。
關震天說：“我的意思很明確，不管你做什麽事情，你都是代表關家。你的決定關係著關家的聲譽和存亡，但是，你可以不管這些，你隻要負起你的那份責任就好。”
關震天忽然轉身，倒背雙手地走著，距離關夢霖越來越遠。
關夢霖忽然叫道：“叔叔，我還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關震天沒有回頭。
“霍思悅和葉天成不是早就分開了嗎？都十幾年了。你為什麽不和她結婚。隻是每年元旦的時候去給她過生日？”
關震天的肩膀也微微地顫抖了下。
“陪伴就可以了。我不想要求更多。十幾年過去了，她依然很漂亮，而我依舊很醜。再說，葉天成那邊執意不離婚。事情很麻煩。總之，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既然你和她一起來參加我的婚禮，是不是已經決定了什麽？”
關震天沒有說什麽，邁步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