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的證人
關夢霖覺得自己是在這片長大的,來了就能想起該怎麽走。
可他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到了這裏,竟然把過去的那些事情完全忘光了。
該怎麽走呢。
關夢霖自言自語著。不過,他沒有去問路,也沒有放棄,而是就在這裏漫無目的地轉起來。
前麵有棵大樹,樹幹早就空了。光剩下樹皮。不過,抬起頭,看一看上方。又會發現這棵樹依舊枝繁葉茂。
“20年,人變了許多,這棵樹卻一點都沒變。”
關夢霖由衷感慨著。
看到這棵樹,大致上他就記起了該怎麽走。
這棵樹的南邊有個小賣部,當然是二十年前,記得小賣部的老板姓張,做人做事非常吝嗇,一分錢也要追著你屁股要。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
走了一會兒, 關夢霖一抬頭,竟然發現那個張記小賣部竟然還在。店老板站在櫃台裏麵,長得和關夢霖記憶中的店老板有幾分相似,但肯定不是他。
“八成是他的兒子吧。記得那個時候,我和他的兒子打過好幾次架。”
關夢霖的心緒早就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站在那裏,出了一會兒神,又抬起頭,往前麵走。
忽然,一群孩子鬧哄哄的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安頭打人了。快跑了啊!”
孩子們是嬉笑著說出這些話的。聽起來像是孩子們之間的打鬧。在他們後麵,有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全身髒兮兮的,手裏抓著一塊半頭磚,追著那群孩子跑。一邊跑,還一邊喊:“你們站住,我弄死你們。”
聽到這些話,關夢霖撲哧一聲笑了。
這個孩子真有意思,這才多大啊,就會說這樣的話,長大了還得了。
不過,關夢霖又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那個小子追著那群孩子,結果一不留神,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眼睛裏含著淚,卻沒有哭,臉上全是泥,髒兮兮的。
關夢霖站在了他的身邊:“喂,小子,那群人全都跑了。你還追不追。”
“不追。”
“是他們欺負你,還是你欺負他們?”
“不知道。”
“不知道?怎麽會不知道。”
孩子抬起頭:“我忘了,反正誰要想打我,我就打誰就對了。”
這倒沒錯。
關夢霖想伸手摸摸孩子的頭,結果他的手剛伸出去,孩子就跳到老遠的地方。
“你要幹什麽?”孩子一邊說著話,一邊從地上把半頭磚抄起來。
這個孩子的暴力傾向也真是夠大的。不過,關夢霖並不反感他。看到他,關夢霖就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喂喂,你叫什麽名字?”關夢霖笑著問。
“用你管。”
孩子用戒備心十足的目光盯著關夢霖。
關夢霖自討沒趣。他站起來,正想走。
忽然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嘴上叼著香煙的女人跑過來。
孩子一看到那個女人,立刻躲到了關夢霖的身後。可是,即便躲得這麽快,還是被那個女人看到了。
“安頭,你個小兔崽子,你瞎跑什麽。沒事別給我惹事!”女人氣勢洶洶地說著。
關夢霖的目光往女人的臉上掃了下,立刻愣住了。
“桃花。”他叫出了那個女人的名字。這個女人正是關夢霖要來找的人。
桃花當然不認識關夢霖,她掃了眼麵前這個西裝革履,長得也很氣派的年輕男人,她臉上的笑容立馬堆起來。隻不過,她這張臉上的皺紋太多,擦得粉又太厚,一笑就那些粉就往下掉。
“哎呦,先生,你認識我啊。是我以前的客人嗎?你看看,我這個記性啊 。”
關夢霖則是冷冷的說:“當著孩子被說這些話。”
桃花可是滿不在乎:“沒事,孩子怎麽了。孩子也不小了,什麽沒看過。先生, 要不然去我家。”
關夢霖嘴角挑了挑,戲謔似地笑著。
這條街還真是一點都沒變。暗門子多到數不過來。
“去你家,可以啊,多少錢。”
“包夜三百。”
“以前不是二百嗎?”
“哎呦,先生,那是什麽時候的價格了。早就漲了,物價上漲。”桃花扭動著水桶腰,撒著嬌說。
關夢霖從口袋裏摸出五張紅票子, 往桃花的手裏一塞。
“帶我去你那。”
“好嘞。”
桃花輕輕地吹了下口哨。
關夢霖剛想邁步,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纏住了腿,低頭一看,是那個叫安頭的小孩子抱著他的腿,而且,正用一種非常敵意的目光盯著他。
“放開!”關夢霖輕聲嗬斥著。
“不放,我不要你去我家。”
“你知道我去你家幹什麽嗎?”
“嗯。你要欺負媽媽。”
關夢霖想起自己小時候,大概也是這個歲數,也和這個孩子一樣,什麽都見識過了。
桃花跑過來,隨手拍打了下孩子。
“安頭,放手,別得罪客人。”
安頭被推到了一旁,可還倔強地瞪著眼睛。
關夢霖小聲對他說:“別擔心。我不會欺負你媽媽。給你,買糖吃去。”
說完,他拿出來一張紅票子遞給安頭。安頭結果紅票子,哢嚓一聲就給撕掉了。
“我不要!”
說完,他掉頭就跑。
這裏的孩子都早熟,小小年紀就已經動了很多事情。他知道媽媽帶男人回家是什麽意思,也知道這是一份屈辱。
桃花帶著關夢霖來到了一個大雜院。
這裏就是關夢霖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按說重回兒時的環境,多少也會有些感動吧。可是,現在的關夢霖心裏一點這種念頭都沒有。
南邊是以前葉芝帶著關夢霖住的房子,那間房子夏天熱冬天冷,又不向陽,總之,是這裏最差的房子。現在,那邊似乎已經坍塌了。
關夢霖沒理會,跟著桃花進了房間。一路上,他還看到了不少人,這些人看桃花帶著男人回來,基本上沒有太多的驚訝,有幾個還吹口哨。
和二十年前真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桃花開了門,讓關夢霖進來。這個房間也是破爛不堪。
關夢霖記得小時候,桃花是個非常愛幹淨的女孩子。可是時過境遷,她也終究和這裏的人一樣,不僅人髒了,心也一樣髒了。
“先生,我們是現在開始,還是喝點酒,吃點飯。我可說好了。酒飯錢可是要你出。”
關夢霖扭過頭,正顏厲色地說:“現在開始,我知道,葉芝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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