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盛景意安排完安防之事,正要溜達去瞧瞧楊二娘那邊準備得如何,就遇到個手拿著錢袋被人圍著罵的少年。


  那少年此時滿麵通紅,把手裏的錢袋子一摔,說道:“這是我剛從那扒手手裏搶回來的,你愛要不要!我堂堂讀書人,豈會貪圖你這三瓜兩棗!”


  盛景意見那少年臉生得很,應當不是本地人,攜著兩衙役走上前問道:“怎麽回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有人錢袋子丟了,回頭去找,就見到這少年手裏拿著自己的錢袋,氣憤之下就罵了起來,說他小小年紀不學好。


  少年也是暴脾氣,你罵我,我還罵你呢,頓時兩邊就鬧起來了!

  盛景意聽完事情始末,瞧了眼少年腰間的名貴玉佩,對那丟錢袋的人說道:“你應當是冤枉好人了,你看他腰間的玉佩,至少值個上百兩,絕對不是宵小之輩能有的。”


  那丟了錢袋子的人見盛景意說話不疾不徐,自有一份從容鎮定,心中不覺信了幾分。他說道:“是我剛才太生氣了。”


  盛景意見他態度軟化,抬手撿起那錢袋子,拍了拍上頭站著的灰,看了看正麵,又翻轉過來看了看背麵,很快瞧見上麵有個明顯的印子,應當是指印。她湊近一嗅,嗅到了一股子瀝青的味道。


  這年頭還沒有水泥,砌牆一般用灰漿作為磚與磚之間的粘合劑,灰漿配方多種多樣,有些地方存在天然瀝青資源,有人試著把它混入灰漿中,發現效果還挺不錯,比糯米砂漿要好用多了。


  盛景意說道:“您看這有個指印,還沾著瀝青的味道,對方應該是給人砌牆砌灶頭的,剛下工,手沒洗幹淨。”她吩咐左右的衙役,“你們去查查,今天有哪兒動過工,又是請誰幹的活。”


  丟錢袋的人心服口服,又朝少年道歉:“對不住啊,小兄弟,我脾氣就這樣,不過你也不差,罵起人來精神頭十足。”他打開錢袋倒出一半錢,要給少年當冤枉他的賠禮。


  少年冷哼一聲,說道:“我不要,誰稀罕你這錢。”他說完一臉複雜地看向盛景意,這家夥和他年紀差不多,還能差遣衙役做事,應當就是他祖父所說的“孫女婿”人選之一,另一個立在一旁沒吭聲的怕就是“之二”了。


  來者都是客,盛景意對那丟錢袋的人說道:“人應該能找到,不過拿賊拿贓,沒逮到現行,錢袋也拿回來了,治不了他太重的罪,興許最後會判他幾日苦役,好叫他改過自新。”


  “夠了夠了。”不僅丟錢袋的人滿意,其他人也滿意了。就算他們當場抓到偷錢的,也不過是圍起來打一頓的事,上元縣可真不錯,人跑了還能去揪出來。


  這個少年年紀雖不大,做事卻極有章法,有個年少氣盛的同齡人在旁邊對比,越發顯得她俊秀出眾。


  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盛景意見少年還杵在原地,誇道:“抓賊是對的,你很勇敢哦,別太在意剛才的事。”她瞧見旁邊有個糖人攤子,走過去買了一個,笑眯眯地遞給少年,“來,請你吃糖,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會開心點。”


  少年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人,心髒莫名漏跳一拍,連帶耳根都微微地泛起了紅暈。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沒有不開心。”他又不是小孩子,這人怎麽用哄孩子的語氣哄他啊!


  盛景意笑著給他遞糖。


  少年伸手接過糖,心想,這個妹婿我認了!


  就是不知道哪個妹妹才相配,總覺得哪個都差點。


  不是他不喜歡自己妹妹,他隻是怕妹妹嫁了人每天看著這樣好看的丈夫會自慚形穢,連鏡子都不敢照!

  少年正胡思亂想,解決完一場小糾紛的盛景意已經準備轉去戲台那邊。


  少年見盛景意轉身要走,下意識追了上去。


  盛景意訝異地看向他。


  少年說道:“我叫李陽華,你叫什麽名字啊?”他總得知道盛景意是哪個妹婿候選人才行。


  盛景意報出自己作為“謝家遠親”的化名。


  李陽華明白了,這就是祖父最鍾意的那個孫女婿人選。


  祖父的眼光還不賴,就是,就是心裏太沒數了,這樣好的人什麽姻緣沒有,哪看得上他們家妹妹。


  李陽華隱隱有些失落,忙道:“剛才謝啦。”


  “你是李縣令的孫子吧?怎麽剛才不報出自己的身份?”盛景意聽李陽華自報姓名便知曉他是什麽人了,很好奇李陽華剛才為什麽被罵得那麽慘還不吱聲。


  李陽華有著少年人獨有的倔強:“那種情況下自報家門,不是給祖父抹黑嗎?”


  盛景意點點頭,那種情況下嚷嚷“我祖父是縣令”確實有點丟臉,年輕人抹不開麵子太正常了。她說道:“那你好好玩,我先去看看戲台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


  李陽華馬上說:“我和你一起去。”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太突兀了,忙補救了一句,“興許我能幫上什麽忙。”


  盛景意沒拒絕。


  今兒一早縣令就曾拜托她著李陽華他們玩,帶個小尾巴不算什麽事。


  盛景意溜去戲台那邊,暢通無阻地進了後台,眾人見有個陌生麵孔綴在盛景意後頭,便一致盛景意“謝公子”。


  楊二娘一雙利眼倒是往李陽華身上掃過好幾次,仿佛想看出這少年是什麽來頭。


  當家長的,對兒女身邊的異性同齡人總是比較關注的,更何況盛景意也十四了,她們是得開始好好物色女婿人選了。


  雖說她們這樣的身份,也沒法出麵幫盛景意找適合的人家,但她們什麽人沒見過啊,別的不行,把把關掌掌眼還是足夠的。


  眼前這少年一看就家境不差,心性單純,別人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還挺老實,進了後台眼睛都不敢亂瞟,一臉的手足無措。


  “這是誰啊?”楊二娘好奇地問。


  “這是李縣令的長孫。”盛景意應道。


  楊二娘一聽,小官之家的孩子!

  這孩子瞧著還是讀書人,門戶不算太低,脾氣什麽的還看不出來,相貌倒是蠻周正。日後他若是上進,成就未必不能超過他祖父。


  隻是看盛景意折騰出來的那些事,感覺一個縣似乎不夠她折騰。年紀小小的,就幹成過那麽多了不得的大事,難道長大了反而要泯然眾人?


  楊二娘心裏挺矛盾。


  她覺得自己不嫁人挺好,又覺得盛景意還是得嫁人的;她覺得盛景意找個踏實可靠的良人挺好,又覺得盛景意嫁誰都有點屈就。


  她們這麽好一女兒,嫁誰都嫁得,隻是那些臭男人都配不上她罷了!

  盛景意在後台逗留了一會,確定沒什麽問題,便領著李陽華出去等著《八仙過海》開場。


  兩人才出後台,就看到戲台前已經坐滿了烏泱泱一片人,周圍還有自帶小板凳的、擠在一起站著的,可以說是人山人海,壯觀到不行。


  觀眾席最前排的正是徐昭明他們一行人,他們依然穿得花裏胡哨,不過興許是因為占了最好的位置,他們的坐姿難得地端正無比,生怕不知道他們是走後門拿的票。


  盛景意看了眼外麵烏壓壓的人群,便對李陽華說道:“我們就在這裏看吧,雖然角度不太好,但聽得更清楚。”


  李陽華對此沒有意見。


  楊二娘領著人從後台出來,見盛景意和李陽華、穆鈞並肩站在那兒,免不了又多看了幾眼。


  單論相貌,穆鈞確實更出色,隻是他那身世水太深,怎麽看都不是好人選。相比之下,旁邊那個少年不管性格還是家世都單純多了!

  楊二娘也沒想太多,因為她馬上就要上台了。她朝盛景意揚眉一笑,意思是“好好看看你二娘我的表現”。


  盛景意隻差沒在臉上寫著“二娘你是最棒的”。


  樂聲一起,精擅長武功戲的姑娘們踩著節點上台去。


  幕布徐徐拉開,看見“仙人”上台的觀眾們都先喝了個彩。


  尤其是沒機會去看花神夜遊會的上元縣人,看到陸續出場的八仙都被震住了。等她們輪番表演起精彩無比的“神通戲”,更是讓人不由自主地高聲叫好。


  等楊二娘上台宛如醉酒般登台,緩緩露出化著醉酒妝的臉龐,台下眾人忽然啞了。


  再看楊二娘身段靈巧地淩空一躍,飛身來到率眾在水中遨遊嬉戲的金魚仙子麵前,眾人隻覺得魂都沒了:這個姐姐怎麽回事?她怎麽能又颯又美!她壞起來也好勾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邊念唱作打並上,現場氣氛也越發熱烈,原本安坐在凳子上的人都忍不住站起身來,想看得更清楚些,後麵那些人被擋住了更是你扛我我抱你,輪流舉高彼此輪著看。


  李陽華也看呆了,好幾個姑娘在台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上台後的爆發力卻十分驚人。


  這就是昆曲嗎?


  他還小,沒去看過花神夜遊會,隻隱隱聽同窗提起過。


  沒想到它有《桃花扇》那樣的淒美,也有《八仙過海》這樣的熱鬧。


  盛景意也是頭一次看楊二娘演這出《八仙過海》。


  這與她過去看到的《八仙過海》不太一樣,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任何戲都不可能照著原樣搬到台上,演員不同,演繹出來的戲自然也不一樣。


  經由楊二娘她們改編的這一出《八仙過海》,每一處神通與打戲都設置得很精妙,每一處唱腔也都是點睛之筆,叫人在看武功戲看得酣暢淋漓之餘還能暢享甘霖般的嗓兒。


  千言萬語隻能化作一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意兒:吃糖!


  李哥哥:盯——


  穆弟弟:盯——


  小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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