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撐不過今天晚上
“澤,是不是小淳出事了?”她沒有回答遲安澤的問題,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她說話的時候身體都得很厲害,渾身的力氣一點一點的散去。
“曉曦,小淳撐不住了,你趕快回來,機票我讓阿彪在網上訂好了,你直接到飛機場去取。你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我和小淳在這裏等你。”遲安澤一字一頓的說著,每一下都像是在擊打他的心髒。
這一刻,他怨恨自己為什麽沒有陪在她的身邊,而是讓她一個人麵對黑暗和恐懼。他說過要守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他沒有做到。
“啪”的一聲,張曉曦緊握的手機掉在地上,她整個人也頹然的坐了下去,像個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接下來遲安澤還說了什麽,她完全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去的機場,怎麽上的飛機。臨行前也隻是交代了秦大姐一句,都沒來得及當麵跟蘇離告別。
飛機在天空中盤旋,她緊攥著座椅,胃裏翻江倒海。一向不暈機的她卻難受得要死,剛吃進去的東西差點嘔吐出來。漂亮的空姐見她有些異樣,給她拿了一條毛毯蓋在身上。她雖然坐在這裏,心早已飛到了張淳身邊。
下飛機時,天已經黑透了。遲安澤派了司機來接她。她沒敢耽誤片刻,直奔著醫院而去。此時正處在下班的高峰期,又趕上周日,交通堵得很。她急得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能不能再快點?”張曉曦向前探著身子,看了眼川流不息的人群。
“夫人,已經很快了。”司機不好意思地朝她點點頭。
她沒來得及多想,直接打開車門,奔跑在堵塞的街道上。腳下的高跟鞋左右搖晃,好幾次差點崴到腳,但她一點兒也不在乎。她隻知道小淳在醫院裏等著,等著見她最後一麵。他們姐弟相依為命數十年,即便要分離也不能見不到最後一麵。
老天不會如此殘忍,不會看著她留下一輩子的遺憾。她知道命運不可抗,也知道即便去了也不一定能留住小淳。但她依然要去,要去做最後的告別,要親眼看著小淳去天國和父母團聚,這是她的職責。
“讓開,讓開……”她費力地撥開人群,朝著醫院的方向奔去。
眼看盡在咫尺,她的體力也耗費殆盡。好在經過的護士扶了她一把,她才沒有跌倒在地上。她沒時間跟護士道謝,隻一心想要去到小淳身邊。
此刻,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一臉愁容的走了出來。遲安澤上前一步,還沒開口,醫生便搖了搖頭。緊接著,張淳從手術室推了出來,隻是他的身體被白布覆蓋,整個人安靜地躺在那裏,連呼吸都沒有。
這一幕,恰好被匆匆趕來的張曉曦看在眼裏。她的腳步忽然停在那裏,手裏的包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巨大的響聲驚動了所有人,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朝她看過來。可是她的眼裏誰都沒有,隻有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人。
“曉曦,曉曦……”遲安澤一個健步衝上前,抱起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目光呆滯的看了遲安澤一眼,空洞的眼裏什麽都沒有,耳邊傳來的聲音仿佛來自千裏之外,是那麽的不真實。
她推開遲安澤,一步一步的挪了過去,抓著張淳的病床,不讓任何人動。她沒有哭,雖然很難受但是一滴眼淚都沒有。心痛到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可她還活著,為什麽還要活著,活著是如此的痛苦。
“曉曦姐。”王曼玲跪在她身邊,試圖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你不是小淳,我不想跟你說話。”張曉曦怔怔的看了王曼玲好幾秒,最後挪開了目光。
她跪著的高度正好和床的高度一致,眼睛正對著病床上的人。可是她不敢去掀開那塊白布,她怕,她怕看到張淳冰冷的躺在那裏。不會哭,不會笑,也不會喊她一聲姐姐。
“曉曦姐,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很傷心,但是你要振作起來。”王曼玲一把抱住她,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不傷心,我為什麽要傷心,這一切都是夢,是不真實的,你們都在騙我。小淳沒死,我在做夢罷了。”她拚命地搖頭,驅趕走腦袋裏那些不真實的想法。
事情來得如此突然,她甚至沒有做好準備。不過是去了一趟海南,小淳就這麽走了,為什麽以前預兆,為什麽不留給她一點準備的時間。這一定不是真的,是一場可怕的噩夢,等她醒了就會發現一切都沒有改變。
“讓我來吧。”遲安澤看了王曼玲一眼,俯身蹲在張曉曦身邊。
他深情地凝望著這個小女人,望了很久,然後輕輕地將她摟進懷裏,柔聲說道:“不要怕,我就在這裏。”
張曉曦恍惚的思緒稍微集中了一些,她看清楚了麵前的男人,眼裏閃著明亮的光:“澤,我在做夢對吧,你在我夢裏是不是。我為什麽要夢到這麽可怕的事情,為什麽呢?”
“曉曦,所有的痛苦都會過去的,我相信你能挺過去。如果你累了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一會兒,醒來會好受很多。”遲安澤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大提琴上緩緩流淌的琴鍵,她在他的安慰下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把人推走吧。”遲安澤看了護士一眼,小聲說道。
護士剛一使勁,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拉了回來。遲安澤低頭,這才發現張曉曦的手死死地抓著病床,即便睡著了也不願意鬆開。
他剛想掰開張曉曦的手,張曉曦有所警覺,秀眉微微蹙起,小臉痛苦的揪在一起。遲安澤也不敢再動,生怕驚醒了她。
“這……”護士看著張曉曦,麵露難色。
遲安澤沒有搭腔,他低頭思忖了片刻,說道:“給她打鎮定劑。”
“這樣不太好吧,曉曦姐醒來會更難受的。”王曼玲同情的看了張曉曦一眼,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流幹。
張淳走了,把她年少時瘋狂的愛情也帶走了。她一直以為那個明朗的少年隻存在於初中那段時候,直到後來,她再一次遇到了張淳,老天給了他們一段獨處的時光,她才意識到那個少年從未離開,始終活在她心裏。
她不會哭,她會微笑的送走張淳。因為張淳說過,他喜歡看她的笑容,他希望沒有人為他的離開掉眼淚。她要當個聽話的暗戀者,爭取不留一滴眼淚。可能往後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她都沒有辦法忘記張淳,但她依然會努力地活著。
“我自有分寸。”遲安澤看著懷裏的小女人,悲傷劃過眼眸。他怕她熬不過去,隻好讓她暫時誰去。
護士按照遲安澤的吩咐,給張曉曦注射了一劑鎮定劑。遲安澤強行的掰開她的手,讓護士把張淳的遺體推走。
就算曉曦醒過來怨他,他也沒有辦法,他實在是太愛這個女人,愛到了骨子裏,以至於害怕她受到一點傷害。
他將張曉曦放在病床上,自己則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看著床上脆弱的人兒,他的心揪成了一團。為什麽他們這麽可憐,看似擁有一切,被無數人羨慕著,卻連最基本的親情都得不到。
他唯一的弟弟走了,她唯一的弟弟也離開了。上天還真是殘忍,不給他們留一點機會。可是他們能怎麽辦,隻好盡力的活著,努力地讓自己未來的生活過得很好。也許前麵還有更多的難關等著他們,他們隻有埋頭前進。生活就是一場遊戲,你選擇參與就沒有資格退出。
“澤。”秦穆天站在病房門口,輕聲喊了句。
遲安澤回頭,掃了一眼秦穆天,又將目光放回了張曉曦身上。
“澤,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也很難過。這段時間我會幫你照顧好公司,你盡管放心。”秦穆天站在遲安澤身後,一隻手搭在他身上,希望給他一點力量。
遲安澤沒有說話,連頭都沒有回,他的眼裏沒有任何人,除了張曉曦。這個小女人就是他的全部,是他一輩子無法割舍的人。
“澤,要是有其他的需要記得跟我說。還有等曉曦醒來後,好好地照顧她。弟弟走了,她一定很傷心。”秦穆天嚴重的情緒很複雜,他猶豫了片刻,說出口的話卻不是藏在心裏的話。
“我知道。”遲安澤點頭,感激地看了秦穆天一眼。
“那我先走了,你有需要隨時聯係我。”秦穆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遲安澤並沒有注意到。
其實他今天過來一方麵打算看看張曉曦,一方麵也想給遲安澤提個醒。於勝男和周朗最近聯係很緊密,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謀劃什麽事情,但於勝男是環球集團的大股東,不得不關注。他本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遲安澤,可是看到他現在頹然不振的樣子,他說不出口,隻好把所有的話吞進肚子裏。
現在他們兩個人都很脆弱,相比較環球集團,曉曦更需要遲安澤。至於公司那邊,他隻有盡力的幫遲安澤看著,但願不會出什麽大事情。
秦穆天走後,遲安澤以相同的姿勢坐在那裏好幾個小時。他一夜未眠,始終緊緊地握著張曉曦的手,看著她在睡夢中喃喃自語。他不能睡去,他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這個小女人就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