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公司了,司機老王在樓下等你,你醒了先把早餐吃掉,然後老王送你去看弟弟。”
蒼勁有力的字跡清晰的映入張曉曦的眼眸,一股溫暖的氣流似小溪在她心間流淌。
被另一個人關心的感覺真好,尤其是被自己在乎的人。如果每天早晨醒來,都能收到愛人的吻,吃到愛心早餐,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她不求轟轟烈烈的愛,隻希望能平平凡凡的從青春年少到不惑古稀。
“嫂子。”遲宸推門進來,“我們先回去了。”
“嗯,記得照顧好奶奶。她身體不好,路上小心點。”她放下空的牛奶杯,送遲宸到了樓下。
“知道了,你放心好了。”遲宸笑笑,將行李放進了後備箱。
看著他們消失在視野裏,張曉曦才上了老王的車。一想到馬上就能看到弟弟,心情便不由得雀躍起來。隻覺得在路上的每一分鍾都過得格外的慢,恨不得下一秒就能飛到醫院去。
“夫人,我在外麵等您。”老王恭敬地為她打開車門,慈祥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嗯,謝謝。”她朝老王點點頭,一路小跑到了張淳的病房。
相比上一次,這裏看守的人少了很多,病人反而多了不少。走廊裏隨處可見一家人散步、噓寒問暖的場景。看來遲安澤真的把她上一次說的話放在心上了,暗地裏做了不少安排啊。
“小淳。”她推門,可病床上並沒有張淳的身影。
弟弟去哪兒了,難道出事了?
“護士小姐,這房間裏的病人呢?”她秀眉微蹙,抓住了身旁經過的護士。
“在外麵給小朋友們講故事吧,每天這個時候都是講故事的時間。”護士小姐衝她笑笑,將她領到了外麵的草地上。
陽光下,張淳靜靜地坐在那裏。金色的光芒打在他蒼白的側臉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的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容,那是發自心底的微笑。沒有痛苦,沒有煎熬,有的是滿足和自在。
多久了,她到底是有多久沒有看到小淳的笑容,以至於眼淚不聽話的冒了出來。自從小淳生病後,他一天比一天消極,總覺得自己是在連累她。她幾乎都快忘了小淳是個多麽活潑開朗的孩子。
命運真是愛開玩笑,冥冥之中他們都變了很多。她曾經以為自己能守護好小淳,讓他永遠單純快樂。但她沒有做到,甚至連小淳細微的變化都沒有注意到。以後,她要加倍努力,做個稱職的好姐姐。
“哥哥,哥哥,如果說謊話了鼻子真的會變長嗎?”稚嫩的童聲傳來,像悅耳的銀鈴。
“當然會了,尤其是小朋友,一輩子都不能說謊的。”張淳寵溺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抱著她在腿上坐了下來。
“那哥哥從來都沒有說過謊話嗎?”小丫頭歪著腦袋,眼睛圓圓的,活脫脫一個洋娃娃。
“哥哥從小到大都不說謊的,你們要好好跟哥哥學習。”張曉曦大步走了過去,在一堆小朋友中間坐下。
從小小淳就比她聽話懂事,反倒是她,十二歲之前還跟著男孩子躥上躥下。為了逃脫父親的責罰,謊話還真沒少說。如果真的會變長鼻子的話,她的鼻子加起來應該能繞地球三圈了吧。
“姐,你怎麽來了?”張淳羸弱的身體朝她挪了過來,略顯蒼白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其實,他撒謊了,還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如果他足夠勇敢,便不會叫眼前的這個人姐姐了。
“我來看看你,你氣色好了很多,心態也好了。要是以後每天都這麽開開心心的,你的病肯定會好的。”她伸手摸了摸張淳的腦袋,眼裏滿是心疼。
“姐,我每天都認真的配合醫生的治療,每天都告訴自己一百遍,我一定會好起來的。閑暇的時候還會給小朋友講故事,他們都很喜歡聽我的故事。所以,姐你不要再為我操心,也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上一次他在醫院自殺,姐姐拿命逼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做錯了。就算是不為自己考慮,他也要為姐姐考慮。因此,他把自己當個藥罐子,每天吃一堆亂七八糟的藥丸,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還特地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我也一直都相信老天不舍得把你帶走。總有一天你會好起來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姐,那個男人還是對你很不好嗎,他有沒有再欺負你?”
那個男人,小淳說得是遲安澤吧。第一次在醫院的碰麵真的很不愉快,以至於小淳心裏對遲安澤很抗拒。其實,一開始她也很抗拒,甚至害怕遲安澤。但慢慢地相處下來,感覺也不壞。
既然她已經決定要和遲安澤生活一輩子,那必然要解決小淳對他的誤解。以後,他們三個人要和和睦睦的相處,一直到老。
“小淳,他是你姐夫,我們早就結婚了。他也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他對我還是很好的。等你養好了病,跟他相處下來,你就知道他並不壞的。”
“姐,你愛上他了?”張淳濃黑的眸子不經意間劃過一絲悲傷,卻被他狠狠地壓在了心底。
他猜到了,一早就猜到了,隻是自己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罷了。雖然想過有一天姐姐不再屬於他一個人,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才發現自己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不情願。
“嗯,我想我愛上他了。說來也奇怪,本來我們兩個人還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現在卻誰也離不開誰了。不過,感情本來就是個奇怪的東西。等你長大了,你會懂的。”張曉曦臉上閃著光,連眼睛裏都是滿滿的笑意。
這一刻,他覺得姐姐好美,美得像個仙子。他寧願犧牲自己去保護這個仙子,一輩子。
“姐,其實醫院已經找到合適的心髒了,隻是我害怕。”張淳渙散的目光閃爍不定,清秀的五官也染上了一層陰霾。
“小淳,你不用怕,這家醫院的醫生很厲害,他們不會讓你有事的。”她握緊了張淳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心裏全是汗。
“姐,我的心髒病拖得太久,已經很嚴重了。醫生說,換了心髒後可能還會出現排異,到時候可能就無藥可救了。我害怕自己會過早的離開,害怕讓你傷心。”以前,他以為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甚至覺得隻要他死了這個世界就太平了。可是當人真的麵對死亡時,所有的劣根性統統被激發出來。原來,他是害怕的,不僅害怕死亡,更害怕永遠離開了姐姐的世界,然後被逐漸淡忘。
“小淳,你不要說傻話了。姐姐相信醫生會治好你的,你先養好自己的身體,我跟他們約一下手術的時間。”她扶著張淳從草地上站了起來,並將他帶到了病房裏。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線生機,她絕對不會放棄的。她知道小淳擔心的是什麽,但那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她會在這裏守護他,直到他平平安安的從手術室裏走出來。她相信科技的力量,更相信這個世界有奇跡。
“姐,如果我死了,答應我不要那麽快忘掉我,記我一年,一年就好。然後找個真正對你好的男人,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張淳看著她的背影,語氣悲涼而又真摯。
她準備開門的手僵在那裏,許久後,轉身遞給張淳一個甜美的笑容,然後開門走了出去。
“張小姐,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將在五天後給你弟弟安排手術,但你必須要有足夠的心裏準備。手術台上什麽事都可能發生,有些事情我們也不能控製。”醫生的話在腦海裏一遍一遍的回蕩,她站在醫院的門口,久久地邁不開步伐。
她最終還是同意了,至少這是唯一的機會。她壓上所有的一切跟老天打了一個賭,如果上天憐憫的話,一定不舍得奪走小淳的生命。隻要能度過眼前的難關,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夫人,少爺打電話來說讓我帶您到公司去,想跟您一起吃午餐。”老王為她打開車門,然後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她片語不發,側頭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
她在想人為什麽會這麽脆弱,一場病,一次車禍……就能將寶貴的生命奪走。有人說過,“人是一顆會思想的蘆葦,”現在想起來還真的挺對。對大千世界充滿無數幻想,卻如蘆葦般容易折斷,也許這就是人吧。
“老王,麻煩停一下。”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麽,急切地要求老王停車。
“夫人,怎麽了?”老王一頭霧水,穩穩地將車停在了路邊。
張曉曦打開車門走了出去,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
那不是蘇離嗎,她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還是從醫院裏走出來?難道是受傷了,還是另有隱情?
“老王,開車跟上前麵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她指了指蘇離,快速地坐進車裏。
“知道了。”老王點頭,驅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