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車子離陸羽辰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雙眸充著血,微張的嘴唇半天也合不上。喉嚨裏似乎被什麽東西堵上了,發不出來聲音。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傻傻地愣在那裏。
撕……
緊急刹車所製造出的嘶啦聲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有些恐怖,一條長長的拖痕清晰地映在了馬路上。汽車在距離陸羽辰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而陸羽辰卻以相同的姿勢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滾下去,我給你五分鍾解決所有的事情,要不然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遲安澤抓著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聲音冷得想被冰水泡過。
躲在角落裏的張曉曦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渾身抑製不住的顫抖,連意識都有些迷糊了。
剛才那一刻她真的害怕了,就好像是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她想大叫,叫學長走開,可是除了一張一合的嘴,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她不知道這個惡魔的底線在哪裏,更害怕他會真的撞上去。
顫顫巍巍地下了車,她深吸一大口氣,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
陸羽辰顯然也有些驚到了,渾身緊繃的力氣頓時鬆懈了一些,強撐著朝她走來。
“曉曦,你為什麽要逃跑,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你也答應我會離開的。”陸羽辰聲音有些顫抖,伸手準備拉她的手。
她躲開了,並往後退了一大步,好拉開自己與學長的距離。“對不起,我是騙你的,我根本就不想去美國。”
“為什麽,是不是他逼你的。曉曦,你不要害怕,我會保護好你的。”
“學長,你為什麽還不明白。隻要我弟弟在他手裏一天我就哪裏也去不了。在你和我弟弟中間我選擇的永遠都是親情,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也是永遠不能跨越的距離。”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我答應過你會把你弟弟救出來,就一定會做到的,你隻要乖乖的去美國等消息。”陸羽辰語調放緩了一些,試圖去安慰她情緒。可是伸出的手最終還是懸在了半空中,因為他看出了曉曦對他的抗拒。
“救我弟弟,你拿什麽來救他。學長,人是自私的,我更自私。你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你憑什麽去跟他抗衡。對不起,這樣的賭注我下不起,我不能拿我弟弟的生命開玩笑。”
她緊握著雙手,任由指甲嵌進了肉裏,卻沒有絲毫的疼痛感。眼淚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卻被強行的逼了回去。
她將學長的落寞和傷心都看在了眼裏,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她知道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對學長來說都是殘忍的,可是她沒得選擇。惡魔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他一旦做錯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傷害。
相愛不一定要相守,隻要能用自己的力量祝他幸福,遠遠地看著他就好。學長會永遠活在她心裏,不管過了多少年,歲月都不能將他抹去。
“對不起,我能說的隻有這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如果不想我恨你的話。”撂下了最後一句話,她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向車裏。
就在那一瞬間,眼淚決堤,可是陸羽辰什麽也看不到。隻有坐在車裏的遲安澤,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莫名地顫動著。
他這是怎麽了,為這個小女人痛心了嗎?不會的,他不會為任何人痛心。這個世界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仁慈,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不要這種多餘的情感。
“怎麽樣,你滿意了吧,請你以後不要再傷害他了。”張曉曦坐進車裏,將所有的眼淚吞進了肚子,她的手在坐墊上抓出了一條條痕跡,卻始終沒有看陸羽辰一眼。
“看你表現。”遲安澤薄唇微泯,發動車子就準備離開。
汽車的引擎聲像是刺激到了陸羽辰,他瘋狂地衝上前來,抓著車窗不鬆手,“曉曦,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不能跟他走,跟他走了你一輩子都不會幸福的。”陸羽辰像個八爪魚黏在車上,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學長,你快鬆手,這樣下去你會受傷的。”她秀眉緊皺,纖細的十指企圖掰開陸羽辰的手。可是陸羽辰的力氣很大,她不管再怎麽用力也沒有用。
“不知死活。”遲安澤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從陸羽辰的身上劃過,毫不猶豫地加快了車速。
隻聽得“嘭”的一聲,陸羽辰被疾馳的車重重的甩在了後頭,整個人被拖出了幾米遠,當即失去了意識。
“啊……”張曉曦雙手抱頭痛苦的尖叫著,精致的五官揪成了一團。“你個瘋子,你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她瘦弱的雙臂不停地捶打著遲安澤,整個人失去了理智。
“會有人去救他的,不用你管。”遲安澤反手扣住了她的胳膊,如黑潭般深邃的眸子看不出絲毫的情緒起伏。
她擰不過遲安澤,隻好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臂。這一口她咬得很用力,不到片刻嘴裏便嚐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遲安澤被迫停下了車,她也顧不上車子有沒有停穩。飛快地衝下車向後跑去,滿腦子都是剛才那一聲震天巨響。
遠遠地,她看到了倒在血泊裏的陸羽辰。整個人虛弱得像一張白紙,在鮮紅的血色映襯下顯得觸目驚心。陸羽辰就這麽安靜地躺著,好像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一樣。鮮血充斥著她的雙目,仿佛眼前的世界都是紅色的。
腳下如同被灌了鉛,每走一步都覺得困難。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挪過去的,又是怎麽有勇氣去麵對這一切。
如果學長死了這筆債一輩子都還不清了,就算是用她的命去償還也無濟於事。她身上背負的罪孽太重,死了也沒什麽可惜。但是學長不一樣,那樣一個幹淨耀眼的人怎麽能就這麽死去。
“打110,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她顧不得所謂的尊嚴,抓著遲安澤的褲腳不停地哀求著。
遲安澤眸光一凝,遲疑了片刻後還是撥通了阿彪的電話。
“學長,你不能死,不能死。你這麽好,老天爺一定不舍得讓你這麽早死。你睜開眼看看我,跟我說說話啊……”張曉曦像個瘋子似的自言自語,沾滿鮮血的手抑製不住的顫抖著。
她感覺到懷裏的陸羽辰氣息越來越弱,甚至好像連體溫都在下降。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除了哭好像找不到任何的方式來宣泄自己的情緒。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看到躺在這裏的人是學長。
黑暗像一棵巨大的藤蔓將她的心緊緊地包裹住,不管往哪個角落裏逃都是墨一樣的黑。世界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除了學長和她再沒有別的人。突然,一抹豔麗的紅出現在這一片黑暗裏,它漸漸地暈染開來,越來越大,到最後沾滿了整個世界。
她一口氣堵在了喉嚨裏,整個人直直的向後倒去。遲安澤見狀,急忙將她抱了起來放進車裏。阿彪也緊隨其後趕來,將陸羽辰送到了醫院。
“總裁,夫人是急火攻心,再加上連日來沒有好好的休息,身體疲勞過度才會昏過去。好好地睡一晚上應該就沒事了,但是要注意盡量不要刺激到夫人。”李醫生仔細地為張曉曦檢查了一番,並將開出的藥交到了張媽手裏。
“嗯。”遲安澤點點頭,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李醫生和張媽識相地出了房間,並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
諾大的房間隻剩下他們兩人,周圍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遲安澤頎長的身材立在那,雙眼始終寸步不離床上的人兒。
她看起來像個玻璃娃娃,仿佛一不小心就會破碎。如羽扇般的睫毛不停地顫動著,眉心蹙成了小小的“川”字。嘴裏不停地在念叨著什麽,睡得也不踏實。
遲安澤慢慢地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安撫她不安的情緒,神情也變得溫柔了很多。
當看到這個小女人抱著陸羽辰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的心莫名地緊了緊。好像有一絲嫉妒,也有一絲愧疚。在這個小女人的瘋狂裏,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不應該。
“學長,學長……”張曉曦輕聲呢喃著,神情痛苦不堪。
遲安澤剛準備俯身幫她撫平眉頭,這一聲聲“學長”又讓他心情變得很糟糕。他不滿地抿了抿唇,起身快速地離開了房間。
書房裏,遲安澤一個人獨自品著紅酒,站在窗台上看夜景。天空一顆星星也沒有,隻有月亮在發著微弱的光。他呡了口紅酒,卻食而無味,一顆心都係在了張曉曦身上。
今天他開車隻用了五成馬力,完全危及不到陸羽辰的性命。可是那個女人瘋狂的舉動讓他很不舒服,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陸羽辰,就算是在夢裏也喊著陸羽辰的名字。
他承認,有一刻他嫉妒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本來沒有打算傷害陸羽辰,可卻控製不住的去做了。什麽時候開始,那個小女人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操控著他的情緒,甚至她無意間的舉動都會讓他反常。
一夜無眠,遲安澤在紅酒和張曉曦的呢喃中度過了孤單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