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節
” 希達環顧四周,道:“你父母呢?” 陳星道:“他們去拿車了,我在這裏等。” 希達道:“哦,那我一會打車回去。”
希達兀自拿手機叫車,寒風把陳星的劉海吹到鬢角後。陳星打了個寒噤,兩隻手伸進希達敞開的大衣裏取暖。希達盯著屏幕,始終沒有回應她。陳星踮腳去吻他,他卻後退了兩步,站在路燈的暗影裏。陳星道:“希達,你幹什麽呀!” 希達煩躁地說:“沒幹什麽。你父母就要來了,我們這樣摟摟抱抱的,被看到不好。”
陳星又牽住他的手,道:“你千萬不要把我爸的話放心裏。他就是第一天看到你,不了解你。等時間再長一點就沒事了。” 希達歎了口氣,低頭剛要吻她,卻發現她臉上淚痕闌幹。他的莫名其妙讓她很沒安全感,希達後悔萬分,覺得不應該對她發脾氣。所有窩火都被她熄滅了,他低聲道:“還要不要親了?” 陳星軟軟地說道:“要你主動。”
希達抱著她,讓她用手環住自己的脖子。親著親著,她就跳到了他身上,兩條腿環在他腰間,像樹袋熊那樣賴著不肯下去。車來了,她卻跟沒知覺一樣。希達笑道:“再不走,就跟我回家了。” 陳星道:“才不要!” 他就目送她消失在視線裏。
煙花不堪剪I
陳星因為晚上睡覺踢被子的緣故著涼了,頭疼鼻塞,說話奶聲奶氣的。正好今天天氣放晴,她掛了一個骨科的號,打算去看望陳策。
醫院從來沒有清閑的時候。明明預約了上午十點半,硬生生給拖到十一點半,終於在叫號屏上等到了她名字。陳星叩開診室的門,看到穿著白大褂的陳策,笑道:“陳醫生,給我看個病唄。”
陳策還在錄上個病人的病曆,一眾等著看病的人在診室外探頭探腦。他指著門道:“關門,坐過來。”
陳星關上門,盯著陳策擦得簇新的工牌看了許久。她的父親有點潔癖,桌上的筆全都理在一個圓形金屬筆筒裏。她注意到一個藍色文件夾,裏麵的論文露出了幾行,上麵寫著 “周顥” 兩個字。
陳星道:“周顥還在骨科?” 陳策調出陳星的病曆,道:“早轉走了。現在在心理科實習。你要不要去看他?” 陳星道:“唔,好呀。上次見他還請我吃炸雞呢,好像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陳策道:“他今天出診,你一會直接去找他好了。衣服解開來,我聽心肺。”
陳策仔仔細細幫陳星檢查了一遍,陳星道:“你不給我開個血生化什麽的?” 陳策在藥單上簽好名,笑道:“沒必要,你這病不吃藥都不要緊。沒事往醫院跑,這麽喜歡你爸?”
陳星拿好病曆,笑道:“想你了還不行!都副院長了,還天天做手術,一周能看見你幾次啊。” 陳策正了正胸牌,叫了下一位病人,道:“好了,這周我雙休。趕緊去玩吧。”
陳星從診室出去,後麵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就跟了進來,遠遠地朝陳策喊:“醫生啊,你快幫我看看吧。” 陳星搖搖頭,覺得眼前這一幕總是似曾相識。救死扶傷這種事哪裏做得完?恐怕陳策這周末又不能回家了。她覺得有點落寞,撣了撣繳費單,往往心理科走去。
陳策是周顥在骨科實習時的導師,那時候陳星才上初中,經常放了學去找陳策。科室裏都是大腹便便的中老年人,陳星格外喜歡剛畢業的周顥。一來二去,她和周顥越混越熟。隻是後來周顥去別的科室輪轉了,他們也就見得少了。
心理科和別的科室相比,簡直安靜得可怕。陳星轉了一圈沒看到人影,問了前台的護士,才問出周顥的診室。她坐在外麵等他,盯著地板。過了一會,看到一隻腳從診室裏邁出來,白球鞋麵幹淨得一塵不染。明明外麵氣溫都零下了,還倔強地挽起半截褲管,露出白瓷般的腳踝。
周顥沒看到她,目不斜視地從陳星麵前經過。陳星小跑幾步,跟在他後麵,道:“周醫生!周醫生!” 周顥聞聲回頭,許久沒見到陳星,有點驚訝地笑道:“星星?你怎麽來了?” 陳星笑道:“我來看看你是不是還背不出三床病人的尿量。”
被她戳中舊事,周顥局促地摸摸自己的臉,笑道:“你還記得呢,那回被陳老師罵得狗血淋頭的。不過我現在長進了,你揪不到我小辮子了。以後不許再說了。” 陳星笑道:“ 那你得賄賂我。”
周顥笑道:“想吃什麽?” 陳星道:“去吃小龍坎吧。” 周顥道:“你又不能吃辣,吃什麽小龍坎?” 陳星突然想起來,他一個月實習工資才幾千,還要交房租水費電費,一頓火鍋花兩三百,於是道:“唔,要不你還是請我吃肯德基吧。”
周顥脫了白大褂,搭在臂彎裏。他看了眼一臉為難的陳星,摸摸她頭笑道:“好了,就吃小龍坎。哥哥有錢,你擔心什麽?” 陳星躲開他,道:“你別摸我,我現在有男朋友了。男女授受不親。” 周顥道:“呦,有男朋友就不要哥哥了?真沒良心。”
陳星今天隻背了一個起裝飾性作用的斜挎包,於是把一袋子藥放到周顥的辦公室。他們點了一桌子菜,毛肚、牛肉、蝦滑,都是往貴裏點。陳星坐在周顥對麵,吃得良心不安。周顥也有點心不在焉的,不停看手機。她知道醫生很忙,可沒想到會忙成這樣,因道:“你再不吃,都被我吃光了。”
周顥這才放下手機,往料碟裏夾了一塊豆腐,道:“在看下午的病人資料。是個高中生,好像還是你們學校的。”
他們學校的?陳星愣了愣,道:“什麽病啊?” 周顥道:“抑鬱症,大概一個半月前來的吧。你們學校壓力很大麽?” 陳星道:“沒有吧,我反正挺開心的。叫什麽名字呀?” 周顥低頭去撚毛衣上一根頭發絲,道:“別問。病人隱私,不能說。”
吃完飯,他們走在街上。這片地高樓林立,高矮錯落,仿佛是用積木搭出來的。玻璃大廈折射出強烈的太陽光,電動車 “滴滴” 鳴笛,車如流水,人行道很窄,周顥照顧陳星,讓她走在右邊。其實這裏在二十年前還是很荒涼的,成片的田野種滿了玉米,一座座平房像矮小的狗屋。那時誰會想到一個城市的發展會如此迅速,日新月異這個詞,有時真讓人歎惋。
陳星和周顥回到醫院,她拿了藥,本來打算回家的。可她特別想知道剛才周顥提起的那個病人的身份,於是腳步一轉,又往心理科走去。
陳星坐在診室門口等他們出來。她隱隱約約聽到裏麵的談話聲,周顥在說:“我與異性接觸時和以往一樣感到愉快。” 那個大概是抑鬱症測評題,陳星不懂,玩了一會手機。門開了,她站起來往裏麵看。病人背對著她立著,周顥的目光越過他頭頂,落在陳星身上。他道:“怎麽還在這裏?”
那病人也就轉過來了。一大袋子藥摔在地上,她慌忙蹲下去撿,一盒盒塞回塑料袋裏,卻怎麽也裝不下了。她蹲在空調出風口底下,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手心也滑,像沾了油一般,什麽也抓不牢。那人蹲在她身邊幫她一起撿,陳星哽著喉嚨道:“你生病了…… 怎麽不告訴我們?”
夏天望著她微笑,道:“我就是生了一個小病,不要緊的。” 陳星用很細微的聲音問周顥:“是小病嗎……” 周顥沒想到她和夏天認識,夏天的病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出於為病人保密的角度考慮,周顥隻道:“按時吃藥,會好起來的。”
陳星拽著夏天,邊走邊回頭道:“周醫生,我先走了!我下次再來找你。”
醫院邊上有一家星巴克,陳星和夏天找了一張靠窗的圓桌。她點了一杯馥芮白,雙手抱著紙杯,無言望向窗外,狂風刮過。她的內心還是很震動,無法消化這個事實。他們天天和夏天在一起,怎麽就沒發現他的異常呢?要是早一點知道就好了,或多或少能幫助他一點,她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難過了。
陳星喝了一口咖啡,有很多想問的,卻不知從何開口。夏天發現了她的難處,微笑道:“別擔心我,周醫生都說了,會好起來的。” 陳星道:“怎麽可能不擔心!這不是一般的病啊…… 為什麽會這樣呢?”
夏天道:“我不知道。就好像突然有一天,我對什麽都失去了興趣。剛開始我以為隻是壓力太大,可後來我連畫畫都不想畫了……” 他把左手擱在桌上,擼高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