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寸光陰一寸金
時間在洛凡這間並不大的房間裏快樂的流淌著,然相比之下,在石貿公司裏卻讓每個人都顯得焦急和浮躁不安。
自程澤和楊逸離開石貿公司後,石爍召開了各部的緊急會議,會議針對公司麵臨的資金周轉問題以及程潤集團收購公司的相關事宜。石副總經理石墨自會議開始到結束,都未曾出席。
此時的石墨一直在三樓的辦公室裏,緊握著手機在發呆。而手機屏幕上,則是洛凡的手機號。他在猶豫,猶豫是打還是不打這個電話。打了,又怎麽跟她說公司的事情。而不打,他則永遠處於被動。他也在害怕,他不敢用全公司的人的生活來賭一個女人,他不相信程澤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收購石貿公司,以此來讓他們在商界有一席之地。可是,帶著微茫的希望的賭注,就在他的麵前。一個女人,一家公司,兩者的抉擇,好像很明顯,但好像也很難。
三十年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讓自己動心的女人,而她也即將在幾天後成為自己的未婚妻。可是,就差這麽幾天,石墨卻不確定了。看著桌子上的日曆表,三天。如果程澤晚幾個月,哪怕半個月,洛凡就是他石墨的了。可是,偏偏就這麽巧,他程澤就這麽回來了,還用她洛凡的幸福作賭注來決定石貿公司的生死。
刪除洛凡的手機號,找到楊逸的手機號,準備按下撥出鍵時,辦公室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經理,石總請您上去一趟。”是石爍辦公室秘書的聲音。
石墨看看手表,皺著眉頭放下手機,便往石總經理的辦公室走去。他是故意不帶手機的。
“我們不能讓程潤集團獲得51%以上的股權。”石爍見到石墨前來,開門見山的說道。
“那有什麽辦法,如今程潤集團已經獲得了我們日晟酒店100%的絕對控股權,而日晟酒店的營業額占公司的30%以上。在加上先前給予我們的資金援助,他們所擁有的股份,也算是我們公司的一大股東,而且如今很多員工也都認為石貿公司已經換領導了呢。如果他們再對我們公司的其他產業進行滲透,取得大部分的股份,那麽我們則完全處於被動。到時候,好不容易複蘇的石貿公司恐怕我們就要拱手讓人了。失去了日晟酒店,本就是對我們的一大打擊了。”石墨略微思考了一會,說道。
“那該怎麽辦,本來公司就是麵臨破產的危機,程潤的援助,一定程度上解了公司的困難,然有些地方的虧空依舊存在。如今我們就像在沙漠裏殘喘的行人一般,是絕望還是看見綠洲,我們依然沒有選擇了。難道我們還能說服他們不收購我們,他又不是傻子,怎肯這樣做?”想著如今的境況,石爍也沒有了辦法。“我就不信,我在商場混跡了這麽多年,而今會因為資金周轉不開的境況而輸得一敗塗地。想來程澤也剛剛踏入程潤,如果我去找程楠的話,也許還有……”
“沒有了日晟,對我們來說的確是一大損失。其他股東那裏已經有一大半都撤資了。如今的形式,程潤集團可以說是直接決定了石貿的生死。如果他救,那麽我們還有轉機,如果他放棄,那麽我們隻能看著石貿瓦解……”石墨想著石家白手起家的產業正在麵臨著崩解,心中那份焦慮更深。
辦公室裏,石爍和石墨父子就公司存亡問題進行著最後的辯論。時間在兩人的談論中,也終於顯得快了起來。
“程澤,我石墨不認為憑一個女人,就可以決定兩家公司的命運。我們會等著律師的到來,一切走法律程序便可。”第二天一早,石墨親自撥通了程澤的電話,語氣裏不再是恭敬,而是有了幾絲的倔強,幾絲的堅毅。
電話那邊的程澤聽聞,不覺一笑,說道:“果然,你會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什麽意思?”石墨一聽,不免微眯眼睛,語氣裏也增添了一絲的冷傲。
“沒什麽意思,要知道,主動權一直是在我們程潤集團的手上。那麽,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了。”程澤冷笑著說完,就掛了電話。然後踢了一腳在地板上還在酣睡的楊逸,隨後又進了廚房。
“兩位小姐,昨晚睡得可好?”程澤倚在門上詢問著昨晚同擠一張床的洛凡和淩風。
“還好還好,好像又回到了上學的時候了。怎麽樣,三個大男人第一次睡地板的感覺如何?”淩風看了一眼明顯沒有睡好的程澤,笑著說道。
“這還真是第一次睡地板。”楊逸邊撓撓頭,邊從地上爬了起來朝廚房門口走去。“不過好在現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要不然,我們三個人恐怕就扛不住了。”
洛凡聽聞,隻能撇撇嘴的看著楊逸。不是非得讓他們睡地板的,隻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實在是太小,而三個大男人賴著不走,所以隻能遭受這樣的待遇了。
“偶爾體驗一下這樣的感覺,也是不錯的嘛。”路嚴一臉鎮定的來到廚房門口,“老婆,我餓了。”然後一臉討好的看著淩風。
程澤和楊逸邊幹嘔著邊推著路嚴去了洗刷間,而洛凡和淩風則相視一笑後繼續在廚房裏忙碌著。
“洛洛,其實你跟程澤在一起挺好的。”淩風見到他們三個大男人都離開了,想了想說道。
“嗯?”洛凡好奇地看著突然發問的淩風,然後陷入了沉默。
“其實隻要你不願,你爸媽也不會用強吧。而且,當初你推掉了那麽多的相親對象,而今一樣也可以啊。隻要,你願意。”淩風接著說道。
“淩風。”洛凡打斷了淩風的話,關掉了爐子上的火,“不要說了。”她怎麽不知道淩風的意思,隻是現在的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心裏到底是怎樣想的。
“可是……”
“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了。”洛凡將鍋子端了下來,慢慢地說道。就現在這樣,彼此仿佛跟從前一樣的親密。隻是再也不用討論從前,不用一起暢想未來。
門鈴在這時響了起來,剛從洗刷間出來的路嚴去開了門,看著門口的兩人。
“梵驊?”其中一人,路嚴是認識的。
“路嚴,你怎麽在這?”梵驊沒想到開門的是路嚴,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洛凡在嗎?”
“你找洛凡有什麽事嗎?”路嚴用身體擋住門口,問向梵驊,那架勢根本就沒有讓她們進來的意思。
“我是洛凡的媽媽,要見洛凡。”站在梵驊身邊的人察覺到了路嚴的敵意,不由挺直了身子說道。
“咦?伯母什麽時候整容了?”在後麵的楊逸從路嚴的旁邊看了一眼門口的人,奇怪地說道。而手上卻緊緊地抓住了洗漱間的門並順手給鎖上了。
“你又是誰?”站在梵驊身邊的其實是石墨的母親沐落宣,在她的認知裏洛凡是她兒子的未婚妻,那她自然就是洛凡的媽媽了。在看到一個個不認識的男人出現在她的麵前時,語氣不好的詢問著。而這時的她也不免開始相信梵驊所說的洛凡並不安分這樣的話語。
“阿姨,您可不是洛洛的母親。洛洛的母親我們都見過的,我們幾個從小跟洛洛一起長大。您這樣說,我想您是找錯人了吧。”楊逸不自覺的跟路嚴一起擋住門口。雖然他和路嚴都不認識這個明顯年紀很大的女人,但是下意識裏還是知道不能讓她們兩人進來。
在廚房的洛凡和淩風自然是聽見了門口的聲音,但是洛凡並沒有要出去的樣子。淩風向她投了一個疑惑的目光,洛凡隻是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做著手上的事。
“你們把門給我打開,楊逸你這個臭小子。”被鎖在洗刷間的程澤見自己被鎖了起來,不免有些氣極的拍著門破口大罵。
“你們在門口做什麽,進來吃飯了。”淩風在接受到洛凡讓她去看看的訊息後,慢悠悠地走出廚房來到門口,拍拍路嚴的肩膀,又把洗刷間的門打開,“他們怎麽把你給鎖了?”不過臉上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幅看好戲的樣子。
“我……”程澤一臉怒氣地看著楊逸,在看到門口的女人時,不免冷冷的看著她們。如果剛才程澤的怒氣是發著玩的,那麽現在的他是真的怒了。他認識門口的那個女人,從資料上他知道她是石爍的老婆,石墨的母親,沐落宣。
“程……澤?”梵驊在看到程澤時,不免有些驚訝,隨即就愣在了那裏。
“怎麽了,大家……”這個家的真正主人洛凡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當看到門口的人時,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了。這樣的見麵,洛凡雖然覺得有些戲劇性,不過她也知道,她是故意最後出來的。
“小洛,原來你在家啊,真是讓我好找啊。聽說你生病了,我便來看看你。怎們樣,身體好些了嗎?啊,對了。我今天帶你來是帶你去試婚紗的,等會我給墨兒打電話,我們一起去。”沐落宣在看到洛凡時,眼睛一亮,然後推開了不設防的路嚴和楊逸,來到洛凡的麵前。
“那個……”洛凡看著一進門就說了一大堆她並不願意聽的話的女人,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個,您是?”此刻的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眼前的人是誰,所以她很疑惑地問道。
一群人在聽到沐落宣的話時,不免都臉色一變。但是當聽到洛凡那充滿疑問的話時,不免覺得氣氛很冷。梵驊不免覺得很尷尬,而程澤等人卻覺得好笑。
在洛凡麵前的沐落宣在聽到洛凡的話時,頓時臉色發青,似是咬著牙地說道:“我是石墨的母親啊。”
“石墨的母親?”洛凡重複著,腦海裏可勁的回想著,隱約裏似乎是見過那麽一個人,不過那時她並沒有在意很多,所以此刻半點印象都沒有。想得深了反而覺得有點頭疼,不自覺的用手按著太陽穴。
“洛兒,你的病還沒好,先回房間去躺著,等會我把飯送到房間裏去。”程澤語氣溫柔的說著,然後動作熟練地將洛凡帶離了沐落宣的範圍,在眾人錯愕的目光裏將洛凡帶進了房間。
沐落宣有些疑惑地看著梵驊,梵驊則無奈的笑笑。“那個,宣姨,要不咱改天再來吧。”
“不用改天,既然今天來了,那我們便把話給說清楚吧。”程澤出聲阻止了梵驊,眼睛環視四周後,繼續說道:“我知道您目前正在和洛家商談有關洛凡和石墨訂婚的事情。但是很抱歉,我想您以後不必再去跟洛家商量此事了,洛洛的事情,也輪不到你來管了。而今的時代,雖然父母還是會喜歡攙和子女的婚姻和戀愛,覺得由你們一手包辦的會幸福一點。殊不知子女一味的順從而不知反抗雖然也是尊重,但這卻是有些愚孝。如今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難道還不知道自己需要一個什麽樣的人陪伴終生嗎?婚姻大事豈非兒戲,不是你們家長單單覺得好,我們做子女的就同意的。現如今,還是讓我們年輕人自己決定比較好。也許您會疑惑為什麽我會跟您說從此後不要你去跟洛家商量婚事了,原因很簡單,便是我回來了。至於我回來跟洛家和石家的婚事有什麽關係,也許不久之後,您就會知道了。還有,這個地方在幾天後,也許是明天,就不會再有一個人。因為這裏很快會被重新規劃開發,相信不出幾年,就又是一個新的模樣。”
站在門口看著程澤那副認真的摸樣,洛凡突然感到開心,是因為他還在乎所以才會這般吧。可是自己真的能放下那些退縮的想法,勇敢地站在他的身邊嗎。三年的時間,她已經不是那個剛從學校裏出來的什麽也不懂的人了。
“你……”沐落宣聽完,看著這個比自己的兒子小不上幾歲,但是卻冷靜自信,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不可反抗的氣氛的程澤頓時啞口無言。
當楊逸關上房門,路嚴和淩風去廚房端出飯菜後,五個人終於圍坐在了一張不大的桌子上。但是他們都是各自吃著或看著自己眼前的飯菜,默契的誰都沒有多說什麽。
“喂,洛洛啊。那個稿子你寫好了沒有啊,今天下午要交啊。還有,總編決定讓你去采訪一下日晟酒店的新任經理程澤哎,問問他有關酒店整改的方案以及新的構想,還有會不會收購石貿公司擴大營銷規模和市場呢。”洛凡的同事沈希通過電話向洛凡講著最新的消息。“聽說他跟你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呢……”
洛凡的手機聽筒擴音功能一向很好,好到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盡管洛凡並沒有打開擴音。洛凡隻是輕聲“嗯”了幾句,就掛了電話,似是漫不經心的繼續著她的早餐。
但是周圍的人都覺得她太過安靜了。淩風和路嚴對視幾眼,幾次想要開口,但終是沒有實踐。了解洛凡的人都知道,當洛凡什麽都不說時,才是她情緒最為波動的時候。她是那種遇靜則靜,遇亂更靜的人。但是後者的靜,則是充分的壓抑著。
門鈴在他們收拾完東西後,再一次的響了起來。然而不同前一次,這一次去開門的確是洛凡。當洛凡看清楚來人時,有一陣的詫異,隨即口中有些無奈的說道:“你們是不是很閑,在大半夜就商量好了一個個的往我這兒趕的?”
“洛洛,怎麽一見麵就這麽跟媽說話呢。方才石墨的媽媽給我打了一通電話,聽她的口氣似是十分生氣。方才她來找你,你對她說了什麽?不過不管說了什麽,今天我都跟石墨的媽媽說好了,要帶你們去試婚紗的。”衣著光鮮的陳穎一見麵,先是挑著自己女兒的毛病,然後就拋給了眾人一個大“驚喜”。隻是這些在眾人看來,有驚,卻沒有喜。
如果說剛才的程澤在沐落宣的麵前還能理直氣壯的話,那麽而今陳穎的話,著實把程澤堵得是啞口無言了。而淩風和路嚴幾人,也隻能用很複雜的眼光在程澤和洛凡的身上轉來轉去。
“試婚紗?”洛凡倚在門上,輕皺著眉頭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是跟石墨說了這件事以後再談嘛,你們這樣上趕著的,是在做什麽呢。你這麽想試,就自己去試吧。你看中了石墨,就自己嫁給他吧。”
“啪!”陳穎在聽到洛凡的話之後,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清脆的聲音讓眾人不免一愣。“你這像是跟你媽說話嗎?”雖然在看到洛凡臉上的紅印時陳穎的心裏有一絲的痛楚,但是一開口,怒氣卻不曾消減,而情緒也漸漸的激動了起來。
洛凡隻是冷漠的抬眼開了一眼陳穎,然後說道:“當你跟我爸離婚後,我就有權力選擇認不認你這個媽。我不會去的,不會跟石墨去試禮服。你還是帶著你那個金龜婿的夢,回到那個裝潢的富麗豪華卻沒有溫情的宅邸裏去吧。”
“你……”聽到洛凡的話,陳穎還想要再說些什麽,但是幾度張口,卻始終沒有說出口。在靜靜的看了洛凡幾秒鍾之後,她終於是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轉身離開。“婚紗無論如何你都得去試,今天不去那就明天,明天不去那就後天。”
然而她沒有看見,在她話落轉身的一瞬間,洛凡眼中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然而洛凡沒有看見,陳穎在轉身之後,眼圈中漸漸浮起的淚花。
“洛洛……”淩風想要向前抱住她,然後向母親哄哭鬧的孩子那樣輕拍著她的後背。但是她卻被路嚴拉住了。回過頭,她看到路嚴將視線看向程澤,然後又對著她搖搖頭。於是,她隻能投入路嚴的懷抱,聲音哽咽著,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她知道洛凡和母親鬧成這個樣子的前因後果,她知道她的心情,卻不知道如今該怎麽安慰她。
洛凡輕輕的蹲下身子,將自己的頭埋在雙臂之間,靜靜的哭泣。
程澤慢慢的來到洛凡的麵前,將她擁入自己的懷裏,然後俯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當初就那樣留下一句承諾後,然後倉惶離開。
對不起,這三年來在你最傷心難過的時候沒有陪在你的身邊。
對不起,讓你就這樣在我的生命裏空了三年,而我卻怎麽努力也彌補不了,也進入不了。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苦苦等待,讓你在絕望之後又讓你出現在你的麵前,然後撕裂你那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
那些時光,我不在的時光裏,我該用什麽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