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攤牌與……洗牌？
昏暗逼仄的房間內，橘黃的燭光一陣搖曳，擎電劍聖那魁梧的身形已出現在了蠟燭另一邊，他的掌心處裂開了一道口子，有蘊含雷意的金色劍元倒流而歸。
之前布置下的符文禁制已被解除收回，否則無人再能進出這間小屋，就連布下禁制的擎電劍聖本人也是一樣。
望了眼盤膝坐於地上的陸離，看到對方被「血皇劍」奪舍的進度似乎又加深了一些，擎電劍聖皺眉道:「被「血皇劍」反佔了上風」
陸離神情略有些頹然的點了點頭，忽然問道:「擎電前輩，劍道更高處是個怎樣的光景？」
皮膚黝黑的高大老者聞言微微一愣，這個問題許多晚輩修士都曾請教過他，但像陸離這樣面臨危險處境，還猶有心氣嚮往劍道高處風景的，倒是有些出乎了擎電劍聖的預料。
擎電劍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回答對方，「修力者，劍鋒所指開山斷海；修氣者，劍氣所及肅殺萬物；修技者，劍演萬法亦破萬法；修心者，心之所及皆為劍，可斬心魔、斷執念，無所不能。」
陸離認真的聽著，腦海中又浮現出火雲劍聖御劍而過、所留尾跡橫分天幕的那副震撼畫面。
擎電劍聖觀察著陸離的神情，忽然問道:「你隱瞞了些事情」
「我上次故意流露出的異常已讓擎電劍聖產生了懷疑！」
陸離心頭一喜，正要點頭答是，心臟卻突的一縮，如被一隻無形手掌攥住，讓他剛生起的一點泄密念頭瞬間就遭到破滅。
陸離還是點了點頭，不受控制的點了點頭。
他的眼睛還能視物，卻無法眨動；他的嘴巴還能呼吸，卻不能說話。此刻的陸離就像是一名被捆綁在馬車上的乘客，只能眼睜睜看著另一個意識擔當著「車夫」，駕馭起這本屬於他的身體。
擎電劍聖就在眼前，陸離的意識在吶喊，對方卻根本聽不到；他想通過眼神來尋求幫助，可卻連顫動下眼皮都做不到。
如同溺水之人失去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陸離陷入了最深的絕望。
陸離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血皇劍】想要和我共生，它承諾不會佔據我的意識，反而會給予我異常強大的力量。」
擎電劍聖安靜聽著，並沒有給出回應。
「可惡，這是想推給【血皇劍】？擎電劍聖，不要相信啊！」陸離的意識發出無聲的吶喊，卻只能在軀體的最深處回蕩。
陸離聽到自己的聲音繼續響起：「作為交換，【血皇劍】傳授了我一篇功法，雖然知道可能會有詐，但我好奇之下還是試了試，結果意識陷入進混亂，一顆心臟幾乎被奪舍大半，好在蠟燭及時燃起，我才沒有被【血皇劍】完全奪舍。」
擎電劍聖沒什麼表情，問道：「那功法還記得么？念給我聽聽。」
「陸離」表現出一副恰到好處的為難樣子，道：「記得是記得，可這功法實在邪門，光是頌念就……」
擎電劍聖打斷道：「無妨，有我在此，那功法不會等你造成什麼影響。」
陸離的意識里根本沒有這樣一篇「功法」存在，可他卻聽到自己的聲音極為順暢的念出了一個又一個字元。
這些字元共同組成了一篇功法，一篇光是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的邪異、瘋狂的功法。
頌念的過程中，「陸離」時不時的表現出或痛苦、或緊張的神情，完美符合一個曾被這邪門功法傷害過的模樣。
聽完整篇功法，看著眼前「陸離」不似作偽的陷入意識的混亂之中，擎電劍聖搖了搖頭，冷哼了一聲。
這一聲冷哼響如驚雷，一下把「陸離」從混亂的狀態里驚醒過來，看著「陸離」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擎電劍聖訓斥道：「愚蠢，【血皇劍】是怎樣一柄邪劍我沒有警告過你？它傳授的功法你還真敢嘗試，活膩了吧？」
擎電劍聖已基本相信「陸離」的說辭，畢竟這樣一門極富【血皇劍】瘋狂意味的功法，可不是隨便就能胡編出來的。
在擎電劍聖心裡，陸離的形象已初步定義成一個好奇心重、做事不警惕的一名外門修士，擎電劍聖繼續道：「先前你隱瞞不說的，就是這樣一篇功法？」
「陸離」表現出一副難為情的樣子，略低著腦袋不敢正視對面的高大老者，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獲得了滿意的答案，擎電劍聖又恢復到先前淡然的模樣，畢竟這樣一個愚蠢且喜歡自以為是的外門修士，並不值得他這樣的劍聖強者多花心思。
「收斂起你的好奇，早點將身體奪回來，如果在這間小屋內呆的時間太久，就算你最後驅逐掉了【血皇劍】，下場也不會太好。」
說罷，擎電劍聖的身形陡然消失，房間內又陷入到一片絕對的死寂。
漫長的寂靜后，「陸離」忽然開口道：「就這麼想死么？」
被剝奪了身體掌控權的真正陸離在心底喊道：「你這老魔，先前說好不再佔據我的身軀，看來也是屁話一通！」
他已確定，這突然佔據了自己身體的，正是那連名字都是一種忌諱的攝心魔尊。
攝心魔尊操縱著陸離發出一聲冷笑，「你指望一個魔頭會跟你這種螻蟻講信譽？」
「螻蟻？我陸離習武距今三十載，飛升至此不過數月。在你這老魔眼中確實螻蟻一般，若敢讓我再修行百年，老子定斬你這老魔！」陸離怒道。
攝心魔尊道：「激將法這種人間淺顯伎倆就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了。」
操縱著陸離身軀的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話說，到目前為止還沒聽你求過一次饒、服過一次軟。這樣吧，你求我給你百年光陰修行，我說不定真會答應你。」
「呸！渡天劫時老子便說過，就算灰飛煙滅也不會淪為爾等手下玩物。如今是殺是剮隨你，要老子求饒服軟？想都別想！」陸離決然道。
攝心魔尊道：「好好好，當初選你做魔種的載體還真是沒看走眼。」似乎知道陸離聽不懂，攝心魔尊「好意」解釋道：「你心臟部位的魔種最喜吞食人間正氣，什麼義氣、勇氣、浩然氣都是它滋養壯大的最好養料。而你身上有著極重骨氣，也怪不得魔種能在短短時日內壯大至此。」
「俯視」著心湖中陸離的意識，攝心魔尊道:「你還有作用，在我謀劃成功前你還能活上一段時日。」
陸離無言，他的意識蜷縮在心湖最深處，似乎自之必死，已不打算多說什麼了。
「這可不行。」攝心魔尊道：「如此消極，連骨氣都不旺盛了，我這魔種還拿什麼成長？今次的經歷你就當一場夢，忘了吧……忘了吧……了吧……吧……」
攝心魔尊的聲音似乎帶有魔力，讓陸離蜷縮在心湖深處的意識越發昏沉，似乎陷入了一場極其真實的夢境。
許久之後。
陸離忽的一個激靈，從睡夢中醒來，他揉了揉眼睛，眼前是仍在靜靜燃燒的橘紅燭火，左手的【血皇劍】依然緊閉著那隻豎眼，陸離無聲自語道：「我怎麼……睡著了？奇奇怪怪。」
陸離還記得擎電劍聖先前又來找過自己一次，自己則順勢向那位劍聖討教了劍道更高處該有的「壯麗」光景。
「擎電劍聖所描述的『劍道高處』還真是讓人憧憬啊，我習武至今只三十載，飛升至此也不過才數月，潛力還是很足的。」陸離自語著，在心底給自己鼓著勁。
「咦？這話怎麼聽著有點耳熟，好像在什麼時候說過？」
陸離搖了搖頭，屏蔽掉無關緊要的雜念，他已對自身劍道充滿了信心，再不復心結，是時候和【血皇劍】展開新一輪的交鋒了。
……
劍冢深處，一座電光肆虐、銀蛇貫通天地的峽谷之中，來到劍冢的近百外門修士中，有三成都集結在此。
這三成修士皆是外門修士中的「元老」人物，最差的也是加入劍宗超過了六十年的強者。
可以說外門修士中最能打的一批人都聚集在了此地，而吸引他們來此的則是——奔雷劍。
擎電劍聖曾當眾宣布，誰能替他取回奔雷劍，他就破例收其為徒。而這次收徒，那位年邁劍聖收取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名關門弟子。
關門弟子則意味著能收穫擎電劍聖更多的關注、分配到更多的修行資源。
奔雷劍是一柄電光環繞的寬刃巨劍，一道凹槽處在巨劍中央，其中流淌著有幾乎凝聚為液態的金色雷池。
雷池中蘊含著的恐怖雷意，讓心智不穩、或是修為不夠者只是看一眼就會雙眼刺痛流淚、渾身像觸電般抽搐麻痹。
這也就意味著，層次不夠的外門修士根本沒資格參與這場爭鬥。
附近的修士們大多警惕著旁人，沒人敢貿然接近奔雷劍。
且不論奔雷劍周圍那電光四溢的可怕禁制，光是貿然行動本身，就會招來周圍修士的一同圍攻，在這種情況下受傷也就意味著和奔雷劍無緣、和成為劍聖弟子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