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預定
在從前,喻斂在他眼裏,是一本書的主角,但現在,他僅僅是喻斂,隻是喻斂,是他的——男朋友。
晏紹說出這句話,喻斂那顆心,驟然就安定了下來,他有很多話想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問,晏紹說出的話太過於讓人匪夷所思,卻讓他無法生出質疑的心。
他生出想要下樓跑一圈冷靜一下的想法,但下一秒就被他壓製下來。
喻斂捋著淩亂的思緒,晏紹也就坐在對麵安靜的不打擾他,或許在喻斂眼裏,他已經成為了一個神經病。
等喻斂終於明白晏紹那些話的意思,已經過去了十分鍾,他打破平靜,問出的第一句話有些艱難,“你……會消失嗎?”
晏紹本想說“也許會,也許不會”,可看到喻看似平靜實則晦澀的眸子,他就說不出來了,他雙手抓緊了膝蓋上的褲子,垂下眸避開了喻斂的視線,“我……不知道。”
這個問題,他曾經想過,但卻並未深想,因為他的存在與消失,似乎都沒有太大的意義,他隻需要在他還存在的時候,過一天算一天,朝著目標前進就夠了。
他心中雖有猜測,但並沒有確切的說法。
喻斂握著他的手,重複的說著“沒關係”,向來溫暖的大手,指尖竟然冰涼。
他又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後來又問了晏紹許多問題,問他原來是什麽樣的人,晏紹一一回答了,每個細節,從小到大的經曆,都有。包括他從書麵上所知道有關喻斂的事,竟是大部分都對的上。
那些事,喻斂從來沒和他提過,晏紹唯一可能接觸那些事的時機,也隻有他們暑假回到B市那一次,或許他能從肖甫白口中得知一些,但有些肖甫白都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比如他不愛吃蘋果是因為小時候被蘋果核嗆過。
肖甫白隻知道他不喜歡吃蘋果,但並不了解其中原因,所以不可能是肖甫白說的,為了確定這個事實,喻斂還在微信上問了肖甫白一句。
肖甫白隻覺莫名其妙的回了句: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吃蘋果嗎?誰知道你為什麽,反正從小也沒見你吃過幾次。
喻斂放下手機,往後靠在凳子上,他驟然又想起一件事,蹭得坐直了身體,“這麽說,你比我大啊。”
算起來,這個世界的晏紹比喻斂也要大五個月。
晏紹眨了眨眼:“好像……是吧。”
喻斂:“……”
他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笑:“那麽這麽說,我還得叫你哥哥了,嗯?晏哥哥。”
晏紹聽到他那聲晏哥哥,頭皮都在發麻,總有種莫名變態的滋味,“別……”
喻斂接受度良好,眸光微閃:“要不你叫我哥哥也行,我呢,就想做你的情哥哥。”
晏紹:“……”
他偏過頭,耳垂微紅,小巧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喻斂笑得燦爛,一條腿架在凳子上,前後搖晃,差點摔下凳子,嚇得晏紹心頭一跳。
喻斂看著接受得很快,並未受太大的影響,還有心思調戲晏紹。
晏紹最終忘卻了給晏母回電話,也沒有回去,隻是在隔天上午,他收到一條轉賬信息,方才想起這回事。
這天過後,兩人一如往常,好似沒有什麽變化,但也隻是看起來,晏紹偶爾的發覺喻斂會走神,他以為他是學習太累了,在私底下還讓他注意休息。
喻斂則嬉皮笑臉的說:“謝謝哥哥關心,哥哥給我個親親我就好了。”
說著他還撅起了嘴,晏紹視而不見,他就一把撈過晏紹,在他臉頰親上幾口,最後一下親得重了,還磕到了牙齒。
晏紹皮膚白,也容易紅,隻那麽一下,臉上就多了個紅印子,他本麵無表情,多了個印子看著無端有些淒慘,宛如被欺淩過後的倉鼠,一動不敢動。喻斂憋著笑,拿紙巾給他擦了擦臉。
半夜,漆黑的天空閃過一道雷電,有一瞬間照亮了大地,下一刻,轟隆隆的雷聲響徹雲霄,這陣勢就猶如一棟就近的房屋倒塌,晏紹刹那間就驚醒了,同樣驚醒的,還有和他睡在一起的喻斂。
喻斂驚恐的睜開眼,緊緊的抱住了晏紹,晏紹起初以為他是害怕雷聲,可不過兩秒,喻斂又鬆開晏紹,問他還在不在。
——他在擔憂晏紹會忽然消失。
晏紹在茫茫黑夜中怔住。
大抵是黑暗給予人的不安,喻斂心中的不安被無限擴大,沒得到晏紹的回答,他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彼時正值兩點,他們才睡下一個多小時,喻斂小心翼翼的,探上晏紹的鼻息。
“我在。”晏紹出聲回答喻斂,握住了他的手,“我在,喻斂,我在。”
他清越的聲線在黑暗中安撫著喻斂的神經,喻斂的背脊霎時間放鬆下來,緊緊抱住晏紹,將他按在自己的胸膛。
晏紹聽到喻斂胸膛中傳出的心跳,一聲接著一聲,好似在訴說著主人的動蕩不安,晏紹目光垂落,瞳孔中沒有聚焦點。
他讓喻斂感到不安了,晏紹有些愧疚。
其實他心裏有個猜測並沒有說出來,因為晏遙的存在,他想兩個世界,或許並非全無關聯。
他和原身,他那個世界的晏遙和這個世界的晏遙,都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生,但有一點相同,那便是晏遙都成了他的弟弟,仿佛注定了一般。
就像是平行世界的彼此,他來到這裏後,不再感覺到身體裏有另一個人的存在,這具身體就像是完完全全的屬於他,像是殘缺的一部分回歸到了原位,愈發的和他契合。
他和原身最初的身高並不相同,按理說當一個人的視角發生變化,多多少少會不習慣,可當他回想起最初到這裏後,似乎和身體之間的關係特別的融洽。
“噠、噠”
雨點砸在窗戶上,一場驟雨來的突然。
翌日清晨,外麵雨已經停了,地麵還是濕潤的,醒來的喻斂已恢複如常,昨天半夜仿佛隻是晏紹的錯覺,兩人一如往常的吃完早餐上學,課上喻斂轉著筆,做著筆記,臨近中午轉頭問晏紹要吃什麽。
晏紹說都可以。
兩人之間看起來,反而晏紹更像那個不尋常的。
食堂葷素搭配,吃的種類豐富,兩人打了飯,找了個偏僻角落坐下。
外麵操場,昨夜淋濕的地麵已經幹透,不留痕跡。
冬天飯菜容易涼,兩人來食堂來的早,個頭參差不齊的學生在食堂窗口漸漸排著長長的隊伍,周圍變得吵鬧。
“放寒假你回去嗎?”晏紹問喻斂。
“等快過年的時候再走。”喻斂說,“我想陪陪你。”
晏紹點了點頭,“好。”
過了會兒,他突然提起了另一個話題:“你還記得之前,魏則言生
日那天,我溺水的事嗎?”
那天喻斂自是不可能忘,他輕聲應道:“嗯,記得,怎麽了?”
學校其實不小,高三學業繁忙,不特意的去尋找一個人的身影,除了課間操操場、廁所這些地方,許久不碰見一個人都是常事。
“那天……”晏紹想了想,道,“其實我應該是回去過。”
怕喻斂不理解,晏紹加了句,“回到了我的那個世界。”
他這麽一說,喻斂便想起來了,那個時候,晏紹是有一段時間沒了呼吸,他抬起頭。
喻斂:“然後呢?”
“我又回來了。”晏紹說,“我在我那個世界,已經死了,我想,除了死亡,我應該不會離開這具身體。”
如果在場有第三個人聽到他的話,或許會雲裏霧裏。但喻斂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呼吸一滯。
“喻斂,你別擔心。”晏紹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所以別害怕我會消失。
在喧鬧的環境下,喻斂感到周圍一切聲音都遠去,隻有眼前的晏紹帶著鮮明的色彩,那句話不輕不重的砸在喻斂的心上。
晏紹在這種事上,從不隨意承諾,正如上次喻斂問他會消失嗎,他誠實的回答不知道。
喻斂並不是對晏紹感到不安,而是對“晏紹某一天可能會消失”這個事實感到不安,他並不想多想,但有些事越不願意去想,它就越在腦海中有存在感。
昨夜雷聲轟鳴,他自夢中驚醒,他夢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晏紹,夢中光怪陸離,一切脫離正軌,醒來後他已記不清夢中細節,隻記得他的晏紹,不見了。
許是他過於擔憂,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晏紹的隻言片語,對他來說都像是蜜糖,甜到心間,又想是一壺烈酒,還未入口,人已先醉。
好半響,他對晏紹說:“我相信你,你可不要騙我。”
“不騙你。”晏紹說。
喻斂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嘴裏,嘴角勾了勾,食堂的紅燒肉放了糖,帶著點甜味,今天的紅燒肉似乎格外的甜,明明他不愛吃甜的,卻仍舊覺得很好吃。
味道甜而不膩,肥瘦皆宜,口感入口即化,配上米飯好吃極了。
喻斂咀嚼吞咽,偏頭看著晏紹:“那我——能預定一下我的十八歲成年禮物嗎?”
晏紹看著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眸中暗藏微光,上挑的眼尾顯得有些輕佻,唇角微微勾起,專注的看向一個人時,很容易讓對方臉紅心跳。
這個“對方”是指晏紹。
晏紹眼神躲閃,低頭戳著飯,碗中還冒著熱氣,他臉上被熱氣熏得也有些熱。
“可不可以啊?”喻斂舔了舔後齒,笑容堪比那春日裏蕩漾的春水,“晏、老、師。”
比起晏哥哥,他果然還是更喜歡晏老師。
晏紹塞了一勺飯在嘴中,低聲含糊道:“隨你。”
喻斂笑開了:“我聽到了哦。”
晏紹:“……”